《三十一个人》104·冗杂（06）

文/韦步峰

校长的示弱，并不意味着是件好事。那就从那时候起，我与校长之间的关系开始朝着陌路方向前行了。至于后来发生的一系列“意外”，或多或少都与此有关。

通过这件事，我得出的结论很简单：轻易不要得罪领导。

然而对胡成安，我并没有怪罪太深。尽管给我制造了相当大的麻烦，但他的本质并不坏。

——人与人相处，不能太过在意一时的主观情绪；将眼光放得更远一些，更客观地评价一个人，对别人有好处，对自己好处更多。

胡成安骨子里，自有一种唯恐别人不信自己的欲望，为了达到让别人相信自己，有时候还真饥不择食——但他并不以损人利己为出发点；更确切地说，他的这种举动，有时候是透着无知和可怜的。因此，当后来听老教师说起，他曾因撒谎被更前任的校长训得涕泗横流的情景时，我在常态化的讪笑过后，真正在心中涌起的，是一种怜悯。

如今胡成安特意打断我的上课，送来一番煞有介事的言辞，又让我想起当初四个人对质时候，他的满含了无奈和愧疚的神色。

——尽管他很快就离开了。

无论是意外保险还是医疗保险，我都赞成学生参加。

回到教室，我将方才胡成安专程通知一事，做了婉转说明之后，又接着进行完了我的语文课。

想要核实胡成安是否再次说谎，简单得很，因为第二天便是例行的学校行政办公会；然而我却放弃了核实的想法。

办公会上，政教处又布置了一项新的工作——调查、征集贫困生信息。

学校周五离校之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我先将一周来学生的各种表现做了总结，提炼出闪光点，又分析出存在的问题之后，又将杂七杂八的各类琐事，做了较系统清晰的布置。

临近放学的时候，我先让学生收拾好了学习用品，走向讲台。“同学们，本周几个关键词，我想再重复一遍，如果有谁怀疑自己的记忆能力，完全可以将它们记录下来——当然，我并不赞成一定要写下来：‘饭费’、‘医疗保险’、‘村委证明’、‘贫困信息’……还有什么？”我忽然向学生们发问。

“‘作业’——”

“‘学习’——”

“‘家务’——”

他们依旧拖着长长的强调，显得单纯而又活泼。

我喜欢这样的景致，在这种氛围里，我绝不是平素里看上去严峻得令人害怕的神色，更多一些的，我想是从容，还有坦然。

我经常特意创造这种让他们畅所欲言的机会，听着他们的童稚的嗓音，是一种最幸福的享受。仿佛自己正沐浴着三月里艳阳下的春风，夹着芳醇的新鲜的泥土的气息，令人心醉，催人着迷。

“还有么？”我大声地问道。

“‘加群’——”

“正确！”我双手一拍，“这是谁啊，记忆力竟然这么好——赞一个！”

Thriving有些害羞地低头下去，但她的脸色，满满的都是欣喜。

我仿佛终于抓住了话柄，就继续说道：“周二的时候，我就曾着重强调过这个问题，让咱们同学的家长尽快加到专门为大家更好地学习而建立的QQ群呢……”

“可是我爸没有QQ……”

“我们家没有智能手机……”

“我们家没有网……”

他们又是一阵畅快地喧闹，无拘无束。但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喊，又总有他们之间回应的声音想起：

“——你不会让你爸注册一个？”

“——难道你要让老师买啊！”

“——那是不想花钱！”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用了很是欣赏的神色在注视着他们。他们却好像故意视而不见，继续着他们的畅所欲言，场面看上去很有失控的迹象。

看他们嚷嚷得差不多了，我又双手一拍，“啪”。

“是这样，”我说，“关于要咱家长家群的有关说明，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也相信，大家回家，能够将此事向咱的父母解释清楚……”

“老师，”Satisfying站起来，“让我姐加群行不行——我爸笨得要死，根本就不会。”

“哈哈哈，”一阵笑声响起来，“Satisfying的爸爸是笨蛋——”

我的脸色一变：“怎么说话呢，怎么能对咱同学的家长如此无礼！一个人的爸爸，不就是我们班所有同学的长辈吗？”

我又转头对着Satisfying：“你也是啊，怎么能这样瞧不起自己的爸爸？！”

Satisfying脸一红，脚下接连挪动了几下，但她不想认错：“就是啊，我们家新买的电视机，他就是打不开，也不会调，最后还是我调出来的……”

“切！调电视，谁不会啊！”

我挥了挥手，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至于大家可能遇到的困难，我想，同学们是会想办法主动去克服的。当然，姐姐们是可以加进来的——多个人帮我管住你们这些捣蛋鬼，我还求之不得呢。就拿家里没有网络和没有智能手机之类的问题来说吧，我们是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从眼前倒退十几年，那时候不是绝大多数人连最普通的手机都没有吗，现在呢，谁的家里没有呢！至于网络，也是大势所趋——初三，全烟台市，是要进行信息技术统一考试的，考试成绩将列入中考总分之中——网络知识，也是我们将来的学习内容之一。”

“俺爸就是不让买电脑……”

“俺妈就是不让我玩电脑……”

“为什么？”我不待他们说完，先反问一句，接着说道，“那是对我们不放心，为什么不放心？还不是大家的表现太任性，伤了家长的心了？据我了解，有的同学，竟将电脑当成了游戏机，整天介趴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玩着‘穿越火线’，还大呼小叫地……同学们，我们这样做，给家长造成了多么严重的焦虑，你们知道吗？”

没有人再争抢着说话了。

“是我们首先做得不好，反而向我告大家家长的状，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不少同学就是这样，自己的过错视而不见，却总找别人的麻烦，这是心理不健全的表现呢。这样吧，对此，我不做硬性规定，还是那句话——‘有条件的加群，没有条件的，倘若能够创造条件加的，我表示欢迎，实在没有条件，我不绑缚’。”（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