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96·尴尬（04）

文/韦步峰

“你看，我找到了！”一直在摆弄手机的老马忽然神情有些亢奋起来，几乎是一大步就跨到我的跟前，用手指着手机屏幕说道。

果然，他手机打开的文件上，清楚地标注着选题范围及其他一些的要求——但这些，我都没有看到。

“没事，”老马转动几下眼珠，意味深长地说，“你不用声张，先参加比赛再说！”

“不！”此刻，我已经有些彻底放心了，抬头朝窗外看了看，语气坚定地说。仿佛这是一项事关重大决策的主张，又仿佛是让自己从一个世界，纵身一跃，踏入了另外一片天地。

“那不白准备了，”老马惋惜的神色全部呈现在脸上，很有些喟叹地语气继续说，“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一次重要的机会！”

我叹一口气，神情立刻带了沮丧：“机会……才没那么重要，还可以再来；既然已经这样了……”

“韦主任，”段副校长手里拎着一沓纸，从东面的中厅匆匆赶来，走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文件我拿过来了，的确有个界定的范围——之前，我也没留意这个——你看……”

我明知道了结果，但还是朝她递过来的文件，看了一眼。此刻脸上的透着镇定的笑容，绝对是强装出来的；或者说，很有些尴尬的意味，但还是对她的热情，做出了回应：“看来是呢，算了——我放弃比赛！”

“等等！”段副校长向周围看了几眼，近乎有些直接地向我暗示道，“给穆主任打个电话吧，或许……”

我没说话，只站在原地想了想，大概也就三秒钟的样子，我还是掏出电话，一边朝东面的中厅走着，一边拨通了穆主任的电话。

“什么情况？”穆主任的语气依旧很从容，但接了我的电话，丝毫没有婉转，直奔主题而来。

“是这样的，我来参加德育优质课比赛……”

“我知道——那天不是对你说了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那边立刻就开始表态了，“今天我在新元中学这边，有个活动，我就不过去了，涉及到比赛的一些事，我已经全权委托给段校长了。”

“咱的活动通知上，有个划定的范围——可能是当初我们单位传达的时候，我没仔细看，导致我准备的内容，不在那个范围内。刚才我跟段副校长也做了沟通，你看……”

“当初教研室下发的通知上，说得很明白的，而且强调得也比较严格，要求各单位一定全文传达给参赛选手……”

“嗯，看来，我只能放弃这次比赛了吧？”

“按照通知上说的来办！”穆主任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咨询，但她的语气显然透出严峻的姿态。

“那好吧，我放弃这次活动，穆主任，你忙吧。”

“必须按照通知内容进行……”

我放下电话，忽然后悔起来。

——这个电话，我压根就不应该打，分明是自讨没趣的嘛。

那么为什么还打了呢？

表面上看，是接受了别人的建议，但内心深处，毕竟存着一份侥幸。多年的上下级关系不假，但遇到这等意外，再坚强的心，也往往会有些脆弱，即便照样不能参加比赛，多少给些抚慰，也会温暖人心的吧。

但给了抚慰，就满意了？

我又问自己——我的真实内心，还是希望电话那头，能够“网开一面”……

看来，我的心还是不够强大，先是侥幸心理，后是装可怜——简直有些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个电话，本来就不应该打。

倘若换个角度，我来主管这次比赛，也绝不会准许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的别人参加比赛的。

真是自讨没趣。都没仔细斟酌，电话就拨出去了——唐突，唐突，事情怎么可以做得如此唐突。

“穆主任怎么说，是不是允许你先参加比赛再说？”段副校长显然一直在等我的回音，见我又回到教室门前，迫不及待地迎过来问道。

“她没说让还是不让，只是……——算了，我放弃了！”事到如今，我还是没好意思说出自己遭遇了别人的婉拒，很有些做作的样子，只是强调了我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你啊！”段副校长明显有些惋惜的神色，“你提前说什么啊！”

“就是，”老马也跟过来，“我早说过，你就上去比赛就行了，至于结果……让她看着办呗！”

“哪能这样做呢，”我终于摒弃了虚伪，“倘若事先不知道，这样做了，无可厚非——毕竟不知道，但已经知道这个事，而不声张，便是故意隐瞒，给别人制造麻烦不说，自己这一关，也是过不去的……行了，我不能陪伴你们了，我退出，你们忙吧。”

一直在教室里闲谈的几个人，也似乎听到了动静，接踵赶出来，站在一旁静静地看。

我正欲拔腿往西，但忽地停住，对段副校长说：“我就不跟其他人告别了，麻烦你适当的时候，告诉他们吧——我走了。”

“嗯，唉，你这个人啊！”

我没有再回头，径直出到中厅右拐。眼前的光线忽地明亮起来，白亮亮的，方才因为落寞而有些沉重的心情，忽然轻松起来。望着远处那些高楼，我很快出了校园，再右拐，上了车。

从沉重到轻松，原来只是一个转身。

面对那些目光——是同情也好，是惋惜也罢——毕竟会令自己失去果断，而如今，我走出了那个令自己迷茫、羞愧的世界，却发现，洒脱、从容依旧在陪伴着我，似乎从来不曾失去过。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回到学校，刚从车上下来，正迈步从东门进入教学楼，迎面遇到了林青山，他一脸吃惊地样子问我。

“我准备的课不合格，只能退出比赛了——竟然还有个范围……”

“是啊，通知上各学科都给了个范围，我当初是发到群里了。”

“还真没看到。”

“我真发到群里了啊！”林青山紧张起来。

“不重要了，发不发都一样，结果已经这样了——没事，是我自己没留意。”我边说边进到走廊，朝办公室走去。（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