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79·亵渎（04）

文/韦步峰

尽管教室的后门开着，但因为惧怕阳光曝晒，有人将半开的窗户关上了，屋子里已经变得越来越热，穿着短袖衫的我，额头也渐渐渗出汗水，接连扶了好几次眼镜。

既然现在是学生读课文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将听课记录当成扇子在用，一下一下摇着。

但我坚信这种纳凉的办法并不可行，正有涔涔汗迹印透衣衫，形成点点斑驳的印迹。

——人在无法克服窘境的情况下，只能从心理上寻求慰藉。

“也没什么特别啊。”同学从旁边递过话来，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又扶了一下眼镜，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其实我最想说的，还是且待接下来见分晓的话，但因为惧怕说头牵出，怕也一时半会说不完，也便只能忍住不说。

授课的老师在学生中间穿梭，还时不时很随意地样子在某个正在读书的学生跟前站住，指着他们的教材轻声细语。

说的什么，我们全然听不到，只觉得这老师很灵活，也很勤奋。宽大的长袖衫和长裤，在偌大的教室里飘来飘去，越发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了。

转了几个来回，老师终于在讲台北边站定，扫视全班。仿佛正在观察学生的阅读情况，也好像在思忖着下一环节应该在什么时候开始才算合适，也不排除此刻，她正在排解心头的紧张。

不过，既然是齐鲁名师，大风大浪当然见过不止一次，眼前这阵势，并不能对她形成威压，应该游刃有余。

终于，她还是决定要开口了：“好，同学们，读完了是吧？现在四个人一组，将刚才不明白的知识，现在明白了的知识交流一下子。或者说，‘我’最感兴趣的点，也可以介绍一下子，好不好？”

在学生习惯性地一声“好”之后，她继续说道：“然后退出一个，每组推出一个做得最好的，咱们全班交流，好吧？”

学生应声而动，纷纷重新摆弄座椅，前面的转身朝后，四人一组，热热闹闹地交流了。

简短站立之后，老师走到其中一个讨论小组，俯下身子，仿佛正在凝神谛听学生们的交流。听课的人群终于得以继续活跃起来，他们先前没有说完的话，终于可以利用这段堪称自由时间继续说完，还有几个晚来的人，也可以趁现在快步走进教室了。

很明显，听着听着，老师也加入了小组讨论，很随和地跟学生进行着交谈。

再又简略视察了一组后，老师直奔讲台而去，边走边说道：“同学们，你们看第三段，一共写了几种云？”

“五种……五种……”

“六种！”

学生照理继续着方才七嘴八舌的惯性，争辩道。

“好——有的说五种，有的说六种，还有的说三种——下面我们来看一看，第一种说的是什么云？”

“卷——云——”

“第二种？”

“卷积云——”

“啊！非常聪明啊，思路非常清晰，有的同学——”老师立刻大声鼓励道，随后，她又马上问道，“第三种？”

“积云——”

“第四种？”

“高积云——”

“好的，第三段写了四种云，有一些还搞不清楚的同学，你现在清楚了没有啊？好，下面一段——第四段，写了几种云？”未待学生接话，她立刻连珠炮一般地问道，“第一种？”

“卷云……”零星几个抢着发言的，很快说道。

但马上就有学生立刻纠正：“卷层云！”

“卷层云，是不是啊，卷层云……然后卷层云满满演变成什么？”

“高层云——”

“然后！”

“雨层云——”

她没有马上支持学生的说法，而是简短停顿了一阵，然后又随着“对不对”的习惯用语之后，竖起一根手指，“还有一种什么云？请大家看第五段——”

“积云——”

“积雨云——”

“积雨云！就是下雨的云是吧——四种！”稍稍后退，她在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之后，“再看第六段，介绍了不同光彩的云对天气的关系，你们看，有几种现象？”

见并没有学生抢着回答，她就自己竖起一根手指：“晕！还有什么？”

“华——”

“华！第三个是——”

“虹——”

“虹，第四个是——”

“霞——”

“霞，好了，把你最感兴趣的知识，继续交流！继续在组内大胆地交流。”说完，她又往后退，终于退到讲台前面，观察着学生立刻继续的讨论。几秒钟之后，她又提示道：“你喜欢什么，你就说什么。”

应当承认，她的确很聪明，在尽量将课堂气氛调整得更自由一些。

知道该在什么地方适时引导——凡是到陌生环境里授课，极容易受制于不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而陷入被动。我起笔在工作笔记上写道：

凡是能够熟练驾驭课堂的人，总是能够凭借丰富的授课经验，善于灵活变更既定的备课内容的。

“唉，”同学又转向我，“我怎么总感觉这堂课，她会处理不完呢？”

我拿过放在不远处方凳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17分32秒。

是啊，如果按照标准45分钟来测算，她这堂课的确会上不完。

一分钟过后，“好了吧？选一组，推荐一个起来交流发言，”忽然她向前紧走几步，指着坐在最后一排的一名男生说道，“好，这名小男孩举手了，你起来……”

“不是，不是，不是……”那男生连忙解释自己刚才并没有举手。

“哦，你没举手？我们再看一看……好，这边的男同学，你起来回答！”

“请大家看第六十九页的第三自然段……”

“哎，这个同学真好，你看他发出的这个指令多清晰，是不是？咱们其他人也应该这样：请翻开看，多少页，多少段……”

我的心，忽然又一沉。

从眼前的课堂情况来看，这个班的男生显得很活跃，往往能够跟着老师的步伐，快慢相继，这种积极跟进的样子，一直是我所喜爱的。

想起我班上的那仅有的十一名男生，他们的听课情况——或者说参与意识——并不理想，每每当我讲到关键点，能够跟着我的话往下说的，反而都是一些女生——难道，难道本应该属于我的那些男生，都跑到这里来了？（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