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66·羞耻（09）

文/韦步峰

“哇——老师叠得真好啊！”

在学生们的惊呼声中，我直起腰，扫视了一眼围成一个圈的他们，平和地说：“我们的被子都没有被‘规范’过，刚开始叠，肯定不容易整理，出现叠不好的情况，也是很正常的事。往后天天坚持这么认真地叠，时间久了，被子自然就守规矩了——这正如一群顽皮的孩子，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规矩是什么，或者明知道规矩却管不住自己，出现点违反规矩的状况，也实属自然；但时间久了，要求提得次数多了，再不遵守规矩，情况就严重了——对吧。

“正如Eboy同学的被子，极不规则——分不出哪是长边哪是短边，而且棉花厚而硬，这样的被子要叠好，的确需要认真摸索一下经验才是……”忽然，我有些后悔了。

Eboy就站在我对面不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一阵红一阵青，眉毛使劲往上扬了几下，眼睑深深地垂了下去。

我怎么可以拿他的被子来说事！

他家赤贫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说话太快，多有失误，我怎么把这条法则给忘记了。都怪我的注意力全在被子上，竭力想把事情解说得清楚明白一些。

其实我也没什么恶意，话已经出口，也没有半路截断的理由，我便继续说：

“每个人的被子各个不同，这就需要大家根据具体情况，做具体分析，采取适合自己被子的叠法——但我刚才所说的基本法则不变。比如，第一步，将被子三分的时候，要先将床里面，也就是最靠墙的部分叠上去，最后再折叠床外面的那部分——为什么？”

对我突然提出的问题，正围着看得兴起的学生顿时语塞，纷纷茫然不知所措。

“有谁能回答我这问题？”我面色舒缓下来，眼睛又扫视了一遍他们的脸。

“这样做，就能倒腾出地方来吧……”

“废话，先叠哪边都能腾出地方！”一个女生的声音刚刚打破沉静，就立刻招来好几个声音的反驳。

我笑了，很为他们的直率：“是啊，只要叠就能腾出地方，这话说得真好，只是，面对同学们提出的商讨，不能用这么强势的语气——除非你有正确的答案，有吗？”

“嘿嘿……”刚才那几个反驳者，都笑了，不再对那抢先说话的女生怒目而视了。

“真没知道的，那我告诉大家——告诉你们了，你们就要好好记着，别在今后叠被子的时候出现里外不分的情况。”我伸手将叠好的被子拉过来，“被子，都放在床的外边，枕头？”

“里面——”

“假如我站的这地方，就是床的外面，我这么放和翻过来放，有什么不同呢？”我边做演示，边问道。

“刚才那样放显得整齐一些，而翻过来，就显得有些乱！”刚才被很多人否决了答案的女生，又抢答——对自己刚才的被同学驳斥，还是很在意，于是，边找了个机会，想再挽回一局。

“说得真好！”我立刻肯定，这面子，我必须先给她。但随即，我又进一步问道：“能具体说说，为什么那样整齐，这样就显得乱吗？”

“边整齐！”

“放着规矩！”

大家七嘴八舌，但都没说到点子上。我轻轻地摇头，依然脸上堆着笑容。这时候，门外有几个路过活动室的教师，纷纷探头观望，许是屋子里的声响惊动了她们。

“后一种放法，将多层的部分转到里面了，从外面看不到……”

“对！”终于听到中意的答案，我连忙表态，尽管不曾分辨出是谁说的。

“我们这样叠出来的被子，会有两个不同的侧面——开口都朝南，这是毋容置疑的，规定如此——要做到让层数多的一面在里面，层数少——或者看上去更整齐一些的一面在外面，就需要按照我说的顺序来叠。否则，反过来叠的话，叠好后，还要将被子再翻转一下，”我继续演示， “好不容易叠好的被子，如此翻转，是一定会变样的。”

“哦——”他们个个都作出顿悟的样子，很有些可爱的模样。

“主任，你真有耐心啊！”回到办公室，小宋迎着我说，“连叠被子的方法，都讲解得那么详细……”

“关键是会叠，能讲出来，”小许一旁敲边鼓，“换做是我，我才不知道怎么讲呢！”

“孩子太小，”我接话道，“不说得具体点，他们也不会；况且，规矩如果不在一开始住宿的时候立下来，让他们形成习惯，往后再改，就不那么容易了——习惯，真的能决定很多东西。”

大概是看到我又要打开话匣子，借题发挥，对她们进行说教，她们连忙转移了话题，不再给我送来溢美之词。

“老韦，你出来一下。”

我循声回头，见业务副校长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出去。

走到稍偏僻一些的地方，业务副校长张口就问：“胡成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脸上挂满被他问得有些懵懂的表情，尽管心里隐隐约约知道他的所指。

“值班啊！”

“他不担任初一的课，能行吗？”

“怎么不担任，我会尽快公布他担任初一的综合实践课——当然，这课是虚设，你完全没必要在课程表里体现。”

我忽的想起，公布教师分工的时候，胡成安闲人一个。连他担任了多年的团委书记，也由他从村的胡连广“抢”去了，只剩下政教处干事这一个头衔。

“万一他拒绝呢？”

“你俩分开，你值两天，他值两天——如此一来，也给他创造个领钱的机会，打麻将的时候就不用跟他老婆要钱，他应该不会拒绝。”

“好！”事到如今，任何一个奇思妙想，都是开启我希望之门的钥匙，我紧跟着问，“是你找他说，还是我找他？”（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