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上）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87

文/韦步峰 

我军营里给当兵的拍照拍的风生水起，但在学校里，始终不敢有太高调的造次。

我买了单反相机，学生们还是慢慢知道了，有几个人便跟在我屁股后面要求拍照，起初我总是犹豫不决，不是不想给他们行这个方便，而是心有顾虑。

——怕有人趁机抓住我的小辫子，又要竭尽制造我不务正业之舆论之能事。

执拗不过，也还是拍了。

甬道两边日渐葱茏的柏树和操场南面已经枝繁叶茂的杨树，都是我为他们取景的好去处。每当此时，手里捧着相机的我，总是左顾右盼。一旦发现有什么地方正投过来异样的眼神，我的心骤然收紧，紧三火四拍几张应付了事。

然而想要拍照的学生可不在意我的窘迫，回头瞅着景物看两眼，又很快转过头：“这背景照出来好看吗？”

“好看，我尽量将那堆碎石头移除照片之外……”我说。

“倚着树好，还是扶着树好呢？”

“还是扶着树吧，”我将眼睛从取景框移开，似乎有些不耐烦，“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脑袋上长出一棵树的话。”

“哈哈哈，好吧……等会儿……”她们这时候总是笑了，似乎有些羞答答地犹豫不决。

终于打点她们满意了，我急得额头上渗出很多汗。

张丹梅拍了不少，不过不是她与同学的合影，而是她去我家玩耍的时候，怀抱着我的儿子。

儿子本来就不认生，加上她抱的次数也确实比被人多，儿子在她怀里总是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升级之后就分班了，我提议咱班拍个集体照。”张丹梅送完作业，临走的时候，站在桌边上对我说。

“唔，”我感觉有些突然，“哦，等我考虑考虑吧——毕竟涉及到跟同学们收钱，处理不好反倒沾一身鸡屎酱。”

“上周，姜峰他们就找过我，说让我跟你说，”张丹梅并未看到我眼睛快速在办公室里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让他们来找你，他们说不敢……”

“不敢？”我愕然，“我吃人吗？”

“哈哈，”张丹梅笑了，“是呢，他们真这么说过，说贸然跟你说起跟学习无关的话题，你的眼神真的像想吃人的样子呢……”

“哦，让我想想。”

所谓的“想想”，就是无限期延后的意思——这是我不忍心当面立刻拒绝学生们的想法的时候，惯用的伎俩。

张丹梅显然并不买我的账，也或者对此早已经很熟悉：“又不是你强迫我们照的，担心什么！”

说实话，我还真的有些担心。

前些日子，运动会刚结束那天，有不少班级联系我给他们班拍合影，我当时并未多想，就答应了。

但后来洗出照片收钱的时候，出了点不愉快。

有个班的几个学生嫌合影里自己的表情不好看，不想要；但照片已经洗出来了，决没有我再退回彩扩社的道理，就没收这几个学生的钱——白送给了他们。结果，这消息传到其他班级，就有学生鸣不平，说我厚此薄彼，偏心眼子。

我听了之后，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好心办坏事，原来就是这么来的。

其实像这样的事，稀松平常，充其量也只是增加了谈资，根本用不着太在意。我真正在意的，是姜校长。

运动会之前，他喊我到他的办公室。告诉我，想让我在运动会期间拍一些学校用的照片。

我一听，心里很高兴。

但他的话题一转，立刻问及我去洗相片多少钱一张，就连胶卷的价格也问了。这便令我不舒服起来：我到时候给你发票，按照市场——别人——价格就是了，问这么详细，难道……

我当然不能如实交底——其实这时候，张建民念我洗照片数量明显增多，已经将我归在了专业影楼洗照片之列——便随口说了一个大众冲洗的价格：“6毛。”

姜校长眯缝着小眼看了我一阵，竟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提醒我：“一定要开税务发票。”（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