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了了（上）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24

文/韦步峰

小唐也终于止住了哭声，从卧室里走出来，眼睛哭得通红。

我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很迅速地从方桌底下抽出一条方凳，在茶几上取了抹布，三两下擦了方凳面之后，放下，又示意小唐坐下。

小唐什么也没说，抽了几下鼻子，擦了擦眼，慢慢坐了上去。

我直起身，看看方才坐过的地方，轻叹一口气，若有所悟地急匆匆取了茶壶，去厨房洗好，回到正间，泡上茶。

四个人都不说话，整个屋子安静得有些怕人；但几乎所有人又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算了！”小唐妈妈最先开口，“老三，我们走——是我们打扰人家小两口的生活了，走！”

“妈，你先坐下。”小唐立刻站起来阻拦，待妈妈坐下，她接着说，“是我不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处理得太突然，在此期间，小韦也没少生气上火……”

“什么？他生气上火？——我就知道，女大向外，你跟你三个姐姐一样，结了婚，就都向着女婿和他们家的人，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我拼死拼活将你们一个个拉扯大，到最后一个个胳膊肘都往外拧，就是对一头卸完磨的驴，还能心存怜悯……”

“妈，就事论事，干嘛将俺姐妹几个的往事也诌出来啊。再说，也并不是所有的错都在我们身上啊……”

“看看，看看，哦，错在我啊？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到头来，还成了我的错了？”

我依旧没说话，站起来去厨房洗好了茶杯，空干了水，倒上茶水：“妈，先喝杯水吧。”

“我可不敢喝你们家的水。”

我略一停顿，将水杯放在靠近小唐妈妈坐着的位置，又转身：

“三姐，请喝水；这个给你，小唐……”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有些事，也是没有沟通好……”小唐三姐喝一口水，放下水杯，笑着说道。

小唐将水杯递过去，说：“我们姐妹兄弟几个，哪一个不怕你的脾气——很多事，我从小也看到过的，其实也不是你刻意坏脾气，都是被生活所迫。你是个要强的人，什么事都想做得体面光鲜一些，就更增加了你的压力。

“之前送回家里的那四百来块钱，小韦还跟邻居老李家借了一百。按说，他着急发脾气，我应该体谅，但我毕竟没做好，还跟他吵了好几次，他也要面子，也不想让人家说不是……我可能是从小养成的害怕你发火的习惯，知道你着急，就慌了的缘故，做事情也就少了分寸——回想起整个事情来，我的错多些……”

“我的错少些，你是这个意思吧？”小唐妈妈依然是气呼呼的腔调，仍不肯罢休，但愤怒的语气明显少了很多。

听着她们母女三人渐行渐缓的对话，我百感交集，由之前的愤怒先是演变成孤独，又从孤独生发了愧疚。

倘若我真的只是个局外的人，大可以旁观者的姿态对她们之间的谈话采取漠视乃至冷淡的态度，甚至对牵扯其中的我，也可以表现出讪笑亦或是站在高枝上的指手画脚。身处其间，怎一个不管我事了结，深陷其中，又怎能一味心思看热闹，品把柄了得。

我不停问自己，征于色发于声是男人的本色，但体谅与包容何尝不是男人宽广的胸怀；困于心衡于虑是男人常常面临的窘迫，但设身处地能够为他人着想，又何尝不是一条直通远方的金光坦途。

我的小气心胸，助长了我愤懑的情绪，我的狂妄不羁，才是酿成这场不愉快的罪魁祸首。

倘若，倘若我能够学会从长计议，能够真正稳妥处理这期间所发生的絮烦的琐事，又怎能让事态发展到如此窘状！（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