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更深（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07

文/韦步峰 

“你无法想象，我小时候家里的困难程度。家里一年的收入，连吃饭都成为，哥哥们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更要花掉更多的钱，去哪弄钱，妈妈更犯愁了。一次次地，媳妇看场，也没少花钱。妈妈也要面子，只能委屈自己和孩子了。幸亏那时候三个姐姐都相继出嫁了，有帮忙的了，但用了出了门子的闺女的钱是要还的，一家人就常常是今年挣了钱还去年的欠账，今年又在花明年将要挣的钱……”

看看小唐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我也不忍心打扰，索性坐起来，斜倚着床头，又将拽起的被子给小唐掩了掩。

“唉！”小唐也坐了起来，“别看妈妈催着咱俩结婚，其实她巴不得我晚点结婚，也能够多帮帮她。不过已经答应了，就只能如此了——你们家的情况，我是也不了解，谁也也有自己的难处，如果说我一点也不自私，我自己也不认同，但我俩结婚，你爸妈给的钱那么少，明摆着需要我家出钱……说起来也是，连你都不知道我的情况，你的爸妈当然就更不知道了，在他们眼里，捏着钱过日子，能少花当然不想多花——这是一对矛盾，但最终矛盾都挤在我俩的身上了，你家尽量少出钱，我家没有钱——为我结婚，家里也的确赔送了一些，也是为了好看，为了面子，那方桌，那沙发，我当初就不赞成买，质量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必要，我想，往后我们的日子过好了再添置也可以，用不着一次性都置办齐全，可妈妈就是不肯，打掉牙往自己肚子里咽，硬撑着为了好看……钱不够，就只能借……”

我忽然想起，我结婚穿的毛衣和西装，也都是小唐用自己的奖金悄悄为我买的，就连她手上的金戒指，也是用自己的钱买了，谎称是我妈给她买的……

我的眼泪又来了。

她向往跟我一起过日子，终于能够脱开那个令她心生恐惧的家，而面对因为自己结婚而欠下的外债，她只能试图自己承担，想承担又不想成为我日后数落她的把柄，因此……

我将小唐揽在怀里，轻轻地拍了几下她的肩膀，用了极低的语调说：“我知道了，是我的不对！我应当承认，在我俩结婚这件事上，我父母的私心也是很重的，他们不想将钱花光——我身下还有个弟弟，当然不是借口，但他们的确有此打算，尽管没有对我明说。好了，录音机那钱，我给！我亲自送去！”

“最近我的脾气不好，我也纳闷……”小唐握一下我的手，忽然又如有所悟，“我是不是怀孕了？”

我也一惊。

很快，我劝小唐躺下，掩好被子，彼此都不说话。

窗外一惊有微弱的亮光弥漫开来，映着红色的窗帘；隐隐约约地，还有几声鸡鸣和狗叫的声音。

这个不平常的夜晚，已在悄声里度过了。但在我，犹如从穿越了一个世纪的惊险。天要亮了，看小唐逐渐沉睡过去，我竟然睡意全无。

但我心中的怨恨，也终于在夜色里消释了，忽然生出许多感动，殷殷地，想再抱住小唐有些瘦小的身体……

为了结婚，小唐背着她的父母花掉的钱，何止一个460！其中有很多，都是往我的父母脸上贴金。

——她为了什么！

但我却丝毫没去想这些，还一味随了父母的愿望，用反击，用抵触，取代了本该具有的宽容和谅解。

——我都做了些什么！

细想起来，他们也真的很过分。为了能够在我结婚的时候少花钱，在一些涉及到两地不同风俗的处理的问题上，丝毫不做让步，一直坚守着从简，再从简。仿佛依了他们的愿，就是正确的，不依从，便是一种耻辱。（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