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许百年（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188

文/韦步峰

按村子的规矩，凡嫁来的新娘一律要走城东门。

明清时期，朝廷曾屯兵于此，驻守的任务有两个：除了抗击倭寇，秋收时便替朝廷征集军粮。年代久了，当年官兵的后代也就留了下来，再加上其后陆续又有人迁入，终于形成了较大的自然村落。

——因此，村民的成分很杂，是方圆很多自然村子里姓氏最多的。我读小学的时候，曾与同学一起逐一点数，大致有将近30个。

原有的城墙在民国期间遭到毁坏，我小的时候也曾见到过隆起的宽大的城垣地基，将村子围在中央，形成一个四周逐渐高起的“盆地”。出村，无论经由哪道“门”，都几乎是上坡。

很多年以来，村子主要往靠近公路的南面扩展，进入城东门的路，便因年久失修，逐渐被糟践得面目全非。尽管路面狭窄，但因路基结实，通行车辆自然不成问题。我却因生疏而带错了路，提前从公路上拐了下来，经由一段看似宽阔但几乎处处都泛着黄黏土的毗邻砖瓦厂的路。

融化的雪水正好将路面浸泡得饱鼓鼓的，一前一后两辆车，拐来拐去，几次险象环生，险些误在黄泥里出不来。

好不容易进了东门，拐过村子最中间的“十字街，往南，再沿着依“城南墙”地基筑成的路，行至尽头，再右拐，就听到响起轰隆隆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了。

路上一直绷着嘴不说话的小唐，此刻嘴唇闭得更紧，凝重的神色里，又似乎多了几多紧张的情绪。

——尽管此前她很多次来过，但面对这样满大街、整胡同都是人的场面，却属第一次。

待车挺稳，我第一个钻了出来，欢笑的人群一齐朝我涌动过来，喝彩声、叫喊声混杂在一起，熙熙攘攘的，想不紧张都不行了。

但我还是稳住了情绪，按照“管事人”明确的程序要求，待家中院子里的供桌及供品最终准备好，我拉开车门，想抱小唐下来。

此刻，小唐的脸上已经荡漾起笑容，频频朝着正弯着腰，透过车窗看过来的热情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打着招呼了。见到我探身要动手的样子，她先是一怔，紧接着将我的双手用力推开。

——她自己下了车，又跟我并排着一起进了院子。

拜过天地，入了洞房。

等到一切终于告一段落，稍稍安顿下来，宾客们纷纷入席落了座，我和小唐也早已经累得有些狼狈。

我从不在别人结婚时，参与闹洞房——我反对这种假借喜庆的名义，实则就是在折腾人的作为。当见到我的“新房”里顿时挤满了人的时候，我知道坏事了，连忙向小唐做了暗示。

——这是个很矛盾的意识问题，设若果真没有人来闹腾，那便有些乏味，甚至不像是在结婚了。

热情的人，处处都有，折腾人的花样也层出不同。

先是两人共咬一个由细红线悬挂在半空中的红苹果。刚要咬下去，冷不防苹果被抽走，脑后不知被谁用力一推，正与小唐的嘴撞在一起。

人群顿时爆发热烈的欢呼声。

但我还是抓住机会一口咬住了苹果，过了这关；可接下来上场的我的叔伯四哥，就有些损了——他用细红线悬着一颗很小的糖块，要求两人必须要从系红线的地方咬开，否则便不被认为过关……

姜校长骑着摩托车早来了，没乘坐早先我安排的拉完嫁妆再去单位接同事的车。

其实也根本没有车去接他们了。

——那塑料厂的货车司机，因被之前进村时的泥泞吓得不轻，索性找个借口打道回府，硬生生将我晾晒在一边不理会。

也幸亏姜校长早到，发现意外后，赶紧打电话临时叫了车。

当我看到身穿军大衣的我的那帮同事，雄赳赳气昂昂抬着教导处的两个长长的排椅出现在村口，我的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