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奇

文/韦步峰

南风很盛，在有些泛着银灰色的天空底下，仿佛连远处院墙跟一带高高擎起的白杨树的葱郁的绿，都要一起吹过来。

风里，掺了鸣蝉的喊叫，一如别致的号角，此起彼伏，倒也宛转悠扬。

静坐窗前，听得到楼道里的讲课声，抑扬顿挫的，很是亲切。

这声音，在今天结束之后，就要远去、暂停。

我的领了两年的孩子们，也要在三天后，被重新编班，再升一级；带着毕业班的名号，回家。

——去过一个初中时段里的最后一个暑假。

“上帝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有的被赋予能跑的双腿，有的被赋予善良的容颜，有的被赋予精明的大脑……”

站在课堂上，我说。

本打算要说“关上一扇门，必定会打开一扇窗”的，但当此大考临近时，似有不妥，灵机一动，换作了上面的内容。

明天，他们就要奔赴升级考试的考场了。

这是他们中考前的序曲。

他们，知道的。

最近几天，我也分明地感觉出，他们的脸上，有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焦灼。这神情，遮盖了顽皮，成就了成熟。

成熟，都是焦虑吗？

焦虑，也许只是去了调皮外壳的真实。

在他们终于褪去了属于儿童时代的稚嫩、少年时代的顽劣，显现出属于他们真实的本色。

这本色，极容易被读成忧虑。

“下一年，您还教我们，是吗？”

终于有学生忍不住，在楼道里遇见我，忙着核实听来的消息。

看着她们近似祈求的目光，我转头看了一眼透过窗户，将高耸的身影映进走廊的那一排柏树，面色恬淡而沉静：

“说不定，会被调走……”

“啊？不是啊——别走！”

“两年了，你们早已经是我最熟悉、最疼爱的孩子了。

如果让我自己选择，我当然会选择陪你们走完初中时光……

——你们适应了有我，我何尝不是习惯了有你们。”

习惯，完全能够消融隔阂，填补缺憾。

太多情谊、蒙习惯所赐。

“跑步吧……我不会做俯卧撑……”

几名男生违反了纪律，明知道非要受罚不可，在就地做二十个俯卧撑和绕广场跑三圈之间，毅然做出跑完之后绝对流汗的选择。

我手一挥：

“下次别再犯——走吧。”

——我深谙能罚而不罚才是真正的权力的道理。

然而他们的甘心受罚，不带有丝毫的抵触甚至抗拒，全在乎他们对我处事风格的全盘接纳。

——爱字当头，足以消除体罚的恐惧。

心中有爱，罚当然也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