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跑步（下）

文/韦步峰

坚持很神奇，渺小得令人视而不见，但其功效显著得令人咋舌。

给自己一个压力，给自己一个规律——生命原本很懂事，也极具抗争精神。

——题记

我并不认为自己蜕化得竟到了如此厉害的程度。

——跑不出几步远，就想停下来走步，还给出自己一个很充分的理由：停下来的欲望。

只能强忍住，哪怕故意察觉发现肺部可能憋了气，正隐隐约约地想要疼痛。

路上毕竟黑乎乎的。脚迈出去，深浅不定。一处极小的坑洼，一个凹陷的雨篦子，都能传递给我不太痛快的信息。

于是就有抱怨的声音响起来，果真用得着如此辛苦？难道除了这种方式，就没有能够让自己减肥的？

确实苦了这双腿，要支撑如此重的身躯，还要一次次弹跳起来。

——原来它的变细，也只是相对于我体重的增加和体态的增大而言。

还得跑，既然已经出来了。

如此告诉自己的时候，已跑过了十字路口。

远处正有亮起来的交通探头旁边的灯，白花花的光形成一道极明亮的光幕，而光幕的另一面，就又是朦胧着的黎明里藏着的昏暗，让人不知其深浅了。

两步一呼，还是三步两呼？

头脑里反反复复做着看起来已经有些艰难的原本很简单的决定。

脚掌撞击地面，发出彭彭的响声，在寂静的小城大街上，形成着扩散的阵势。

实在坚持不住了，我踉跄着慢下来，再慢下来，终于说服了自己的勇气，走了起来。

这闹市原来如此安闲，平日里拥挤了人流、车流的大街，宽阔得令人感动；偶有几辆停靠在甬道上、大门口的车，静默在晨光里，毕竟不曾醒来。

那些蒙了晦暗的树，无力地耸起躯干，兀自沉静地呆立着……

右转，再右转的拐角处，就是烈士陵园了。

宽阔的石阶两旁正有路灯低低地垂着眼睑，映射出发白的颜色，逐渐朝向山顶，向着那高耸的石碑蔓延过去。

这地方，我曾来过一次，与同事们一起。

倘若多跑几天，是否就可以跑着攀上那些台阶，到高处俯瞰我居住的小城了呢？

那些楼房太林立，这小城太紧凑。

——是的，一定是的。

想着，我又跑了起来。

跑过十字路口，跑过正冒着煤烟呛得我连咳几声的油条摊，再跑上那一片宽阔的盲道，于磕绊之中趔趄着身躯……

终于再次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重的气。

曾经有过那么几天，我的隆起的肚子确实塌陷了下去。

这令我欣喜得近似要发狂，忙不迭地赞叹咕咚手机软件的神奇，又毕竟怀了对朋友的感激。

然而还是我的毅力出过问题。

周末，饭后，端坐电脑前，心中涌起的，竟然是终于可以不用早起，终于可以睡个懒觉，终于可以多熬几个小时……

唯独没有了坚持。

没过几天，腿倒是不酸痛了，但肥肚却又卷土重来；而且，竟将硬朗一起拱起。

——正如我当初的戒烟。

于是我开始恐慌，强烈的不知所措，终于令我有勇气彻底丢了这样那样的顾虑，转而可以一心一意地奔跑了。

黎明还在蒙着苍茫，远近参差的灯光，让我焦灼的心情沉寂下来。

——可以在没有打扰和妨碍的世界里，遭受自己酿成的艰难所带来的无奈，是执着，还是挣扎？

那路不再坚硬硌脚，那晨雾也不再担心会侵入体内，危及肺的康健，只那么奋力地奔跑，奔跑，再奔跑。

——我将一刻不停地跑下去。

既然能够一口气跑完自选的路程，就可以扩展，就可以加速。

路在脚下，延伸出来的不是远近，而是对自己坚持、奋斗衡量的尺度。

必须坚持，之所以跑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