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诈几何（续）

文/韦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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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很不愿意续写这个颇受争议的话题——辩论的锋芒，很容易形成派别与伤害；但有话就要说出来，也是一种对自己负责任的生活态度。故而，刻意将语气放缓。

——题记

 “行乞”，即乞讨，最早由佛教“僧人托钵以求布施”，引申为“向别人乞讨；讨要；请求别人怜悯,施舍自己”几个意思。佛教传到中国，僧人行乞，成了很普遍的社会现象，除却历史上个别因皇家的特别恩赐，让和尚成为新型地主的朝代，寺庙的香火维系和发展，都与行乞有很密切的关系。这个层面上的行乞，被社会认可，甚至一些朝代、地区的人们，以能够向佛家施舍为荣，僧人也没有面子上过不去的担忧。

存在面子上过不去的，是平常百姓。他们往往因遭遇天灾人祸，生活没了着落，又无生计的本事，为了活下去，便厚着脸皮向他人讨要吃食或钱财。这种现象，大灾之年、动乱之秋较为普遍。朱门大户、皇亲贵族也常常通过向灾民、乞丐施舍饭食，来提高自己的声誉，形成积极的社会影响力。老百姓之中的行乞者，应该只是为了遮体和果腹，也唯有这样性质的行乞，才能博得民众的同情和帮助。历朝历代，但凡有点生活能力和自尊心的人，非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撕破脸皮”，去充当风餐露宿、蓬头垢面的乞丐的。但大千世界，总是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也有。终于有人发现，行乞可以不劳而获，可以让自己快速发家致富，便以为寻到了一门生财之道，纷纷行动起来，来一个八仙过海的潇洒思路，将自己或团体的聪明才智，应用到了行乞当中。

身前放一个盆、钵，于街角或行人多的路边一坐、一躺、一卧，最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便构成了最传统的行乞。行乞者求得别人的施舍，要得到别人的同情，“褴褛”和“蓬垢”是必备的道具，然而更有人将这“道具”创造得淋漓尽致，弄到人的肢体、器官红肿、见血或残缺——此之谓道具行乞。古往今来，比比皆是。道具再高明，也还是单向索取，毕竟太失面子，稍微有点本领、技艺的人，便想通过自己的这特长，与观众做交换。或用豢养得很精明了的狗、猫、猴子等动物，街头演练；或拉着二胡、弹着琵琶，旁边跟一个消受、机灵、俊俏的小女，酒馆、小店里卖唱；或干脆将兵器、武艺、魔术也用上，街头围成圆场——此之谓杂耍行乞。小时候看到过的“盲人剧”和“女吞剑”便是。道具行乞和杂耍行乞都可以得到民众的“认可”，无论如何，行乞者基本都是被逼无奈，生活没有了出路，作为生活还过得去的人，理所应当予以接济，这是作为人的最起码的向善品格。但有一种行乞，会惹怒民众，那就是明明不需要行乞而强行乞。

小时候，村子里来了一群自称是河南的乞丐。他们挨家挨户索要粮食，而且清一色只要玉米面，倘若不能如愿，便给些脸色看。既然是乞丐，穿着无异于常人还得罢了，怎地索要的吃食都还挑肥拣瘦。真应了胶东“要饭吃，还嫌凉”的老话了。清明前后，正是琵琶虾最肥美的时候，家中因有出海捕捞的亲戚，琵琶虾也便有。妈妈想给主动进门来的“河南乞丐”一些琵琶虾，但那人绕瓷盆转了一圈，出言咄咄：“就要玉米面，其他的不要！”妈妈无计可施，便真的挖了一瓢刚粉磨的玉米面，进了那人随身携带的面口袋。还是孩童的我，大为不解。这跟当时我世界观里的行乞，怎地如此迥异？后来得知，行乞之人系一个团伙成员，他们将乞讨来的玉米面，成袋地卖给粮食贩子，换了钱一走了之。从那以后，我便称这种行乞，为“强取豪夺”了。

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说，20年前，我去烟台进修，期间抽空回家时，在车站偶遇自称千里寻夫未果，正欲返乡尚缺两块五的母女。之前，我已遇到过利用自残的肢体赚取可怜的行乞者，也曾因此而恼火，而倍感受到了欺骗。但当时，看她们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很痛快地给了她们三块钱。但当我出了售票厅的大门，一回头，看到那对母女又挡住了另一个刚刚买完车票的人。我的正要涌现豪气的心，断然跌入深渊——原来她们缺少的不是一个两块五。在我居住的小城里，曾一度出现两个年老的行乞者。他们用一件完好的衣服，贴上大小不一的补丁，两人分居一条街的两头同时行乞。我是很分明察觉那补丁同出一人之手，而后，经我的“盘查”，此二人系一对衣食无忧的老夫妻。我顿时陷入无边的迷茫——为那些说服不了良知的好心人。

而今，又遇到了第四种——“相面行乞”。我心中的问号，便更大了。他们并不是缺衣少食，真正缺少的，是对钱财无休止的欲望。他们无视安定的生活，转而于大街上，特别是银行周围，相机而动，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打着会看面相的幌子，堂而皇之的行骗。这，已经超出了同情心的界限。不少人，特别是生活、事业正遇困顿的人，会满心喜欢听到好言辞，受了这蛊惑，也许会慷慨解囊，了一份羁绊的心情。正是窥探了有些民众的此种心情，一些人便大行看面相生财之道，以极其体面的姿态，赚取别人的施舍——不给分文，算是我的客气了。

算起来，自“爱心捐助”行动开展以来，每年一度的捐款（含救灾），少说也共投入了两万余元（当然包括行政干预）。作为工薪阶层的我，有此举，不可谓失却良知吧。一块钱事小，但放纵这种蛊惑人心的行骗伎俩，事儿就大了。按理说，应举报给相关的政府部门，予以收容和遣返才是正确的选择。我的之所以一走了之，其实也还是恻隐之心在作祟——或许，那老者真的有难言之隐。

这种公然行骗的行乞，此前也发生过刑事案件。一回家的老年妇女，因听信“相面人”的说辞，被破花（胶东方言，前文已有注解）。给了那人家中所有的积蓄，直到醒悟，为时已晚。在行骗的行径里，并无年龄大小的区别——只要对社会风气构成了损害，只要对动了心的民众施了迷药，窃取了钱财，便已经是犯罪，已经为社会、民众所不容。我可以随手给那老者一块钱，但由此可以助长他更多不劳而获，铤而走险，以欺诈的名义，骗取他人钱财的歪风邪气。

所以，这在别人眼里完全可以给的一块钱，我坚决不会给；非但如此，明眼人对我本博文所使用的题目，一看便知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