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事Ⅱ

文/韦步峰

图片来自互联网，鸣谢作者
 

“这来自加州的老头，祖上一定是兰州人。”我往面碗里转着圈儿倾倒了一阵醋，将那精致的小瓶子放回原处，很是出于调侃神情地说。

“哈……”坐在对面的她，笑个不停，“你吃出兰州拉面味儿来了么？”

拉面，我还没有真正吃到嘴里，但这拉面的形状和佐料的排场，已经让我想起了在全国久负盛名的兰州拉面。不少原生于中国的小吃，很意外地去了外国，在经历一番摸爬滚打的打拼，终于站住脚跟之后，再以堂而皇之的外商派头回到中国，神气也便十足了。

这家小店，跻身繁华的旺铺街道边上，门头当然很响亮。明亮而柔和的灯光，将不大的店内空间照得如同白昼。我们在距离吧台最近的“8”号桌前坐了下来，点了两碗拉面，她点了自己最爱吃的海带丝，我要了一盘看上去很有食欲的加州鸡。加州鸡和海带丝上得很快，于谈笑之间，我们悠闲地吃了起来——尽管已经很饿，但还是留住了自己快餐店吃饭时的绅士风度。当站在街头找地方吃饭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大多数店铺均已到了打烊了的时间，于就近处吃一碗拉面，感觉应该不错。

我们并不是这家店里唯一的食客，吧台的最北面、我入座的“8”号桌的正南靠窗和西南角都有已经有用餐了的人在坐着。除了靠窗那桌有一说话大声气的少妇，其他各桌围着的几个人都很安静。我喜欢幽静，将与她说话的音量放得很低。但我的眼睛爱管闲事，于听到那分明的声响之后，抬起头，望过去几眼。望过去的动作，也似乎只是为了发出一个信号，但信号发出后，遇到没有人接，也属常事，不必气恼和惋惜。

“当初学校商店里那成包的海带丝，你还记得吧？”我煞有介事地轻声说。

“当然，”她抬头笑着看我一眼，正将吃到嘴里的凉拌海带丝彻底咽了下去，“那是我的最爱。”

我连忙夹了几根又粗又壮的海带丝，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那时候我也常吃呢，往往在泡好了的方便面碗里，撒上一小包——味道好极了——这味道不如那时候的……”

在小吃贫乏的年代，拆一包薄薄塑料纸包装的海带丝，拉几根吃到嘴里，甜丝丝，滑溜溜，又辣丝丝的海鲜味儿，的确令人怀念。但眼前这位镀了金返乡来的师傅的拉面馆里的海带丝，却是另一番味道了。

“啪，啪，啪”。吧台内有服务员在摁下电源控制开关，关上又打开，打开又关上，反反复复发出的不太友好的声响，很是刺耳。我有些惊异地望过去，但那看上去很是有理的女服务员并不理睬，很有说话大声气少妇的派头。

“没事，我们可以选择不着急走的。”她看出了我的心情，恐怕我真的叫起真来，请她们的经理过来谈话。而且，我也真的能够提出这个自认为很合理的要求。“啪啪啪”，那开关响声就更大更急促起来，而且早先进来，我说过的很喜欢的那些顶棚四周的射灯被关掉了；那三桌吃饭的人，很识趣地纷纷离开之后，他们头顶上的灯也被关上了，只留吧台和我们头顶的灯，还在发出有些昏暗了的光。透过玻璃窗，大街上的路灯光照射了进来，刚刚还明亮亮的世界，顿时陷入了朦胧之中。

我歉意而无奈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她，她微笑：“真的着急了，没见她的孩子在那里，而且早搬出电动车准备走了么……”

“唉，李北祺要是知道，会从坟墓里出来训她的。”我很解气地说，仿佛正看到她被死人训斥的场面，“还是给她行个方便吧……”这样的面馆，我是不准备再来第二次了——先前那两个进门来，被服务员以“要关门了”的理由毫不客气赶走时，我便有了这决心。

“嗯，好的。”她很同意我的决定，很快将剩下的拉面吃完，站起身，拿了包，跟着我一起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坏了，忘了将碗盘送过去了。”走出店门，我暗暗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