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

文/韦步峰

凌晨三点，从梦中醒来。回想起昨夜不到十点便入睡，心中涌起欣喜。

窗外，是黑漆漆的夜，安静得让人怜惜；那些专门在凌晨出现的声响，错落地，有些谨慎。东方，有一点亮光，虽不分明，但已让潜藏一夜的楼房，露出了熟悉的轮廓。天上星，还有几颗，寥落着，有些冷清。

离开阳台，神情清闲地开了书桌上的灯，于一堆杂乱堆放的书本中，再抱起那大部头。有些悠闲，有些喜不自胜——这么安静的世界，竟然都属于我了。

不知道多了多久，当我还沉浸在海南岛那片热闹的土地上，正冒出越来越多的奇葩，感怀太过匆忙的人世间，竟然一直绚烂得令人惊羡，几声鸡鸣惹得我心头一震。窗外的浓黑不见了，那些早先影影绰绰的轮廓，正被徐徐舒展开来的晨光萦绕着，呵护着。

这鸡鸣来自何处，我并不知晓，但它忽地让我跌入一个似乎是渴盼太久的空间里。不听到鸡鸣，已很久。规律性的晚睡晚起，已经给我刻下了很难改变的“恶习”。常常于不能再熬下去的时刻，倒头便睡，又常常于酣梦中惊醒，惊异地经历一场不用大脑也熟练得流畅无比的忙乱。习惯了忙乱的我，似乎对安静与悠闲总是太奢望。

小时候，清晨里，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鸡鸣，那是来自村落间最早的呼唤。村民们，扛着农具，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蒙着微明的晨，踏着沁凉的露水，小心侍弄自己的庄稼了。我却翻一个身子，呷呷嘴，或者伸伸懒腰，发出一个极撒娇的声音，又闭上眼接着去追赶梦中的脚步。再一次醒来时，便看到妈妈站在眼前，正催着我起床、洗脸——早饭正等着呢。有时耍赖，假装不理会，又一个翻身，调皮地闭上眼。妈妈便俯身在我耳边用了极温柔的声音说：“小懒蛋，再不起来，我的手就进你被窝啦——”

那是一双冰凉的手，上面密布着怕人的口子……我惊恐地立刻坐起来，装着努力地睁开眼，不断地小声嘟哝着，仿佛丢了宝贝般的不如意。待妈妈离开，又开始怨声载道地找衣裤，慢吞吞地穿衣服了。下了床，懒洋洋走进充满了热气的正间，妈妈早备好了温热的洗脸水。洗完脸，吃晚饭，当我背着书包走出家门，回头正看见妈妈在门口望过来的眼。后来，我去外地读书，再后来，参加工作，成了家……时隔多年，经历过无数的风雨，涉足过太多的新奇，这温馨的清晨记忆却一直清晰如昨。

那鸡鸣消失了，车轮声、开门声、吆喝声、喇叭声嘈杂起来。窗外的晨光已经彻底放开，渐渐地有些逼我的眼。赶紧回过神来，轻声自语：快过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