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飘远的日子

文/韦步峰

早晨刚上班，便接到一休假同事打来的电话，问及我当年，是否教过一名此刻正站在他跟前的学生。问得名字，我猛然记起，在那棵茂盛得足以遮蔽整个院落的大树底下，有两所我担任语文课的教室。教室里的学生，风华正茂。

他们的表情，总随着我的表情发生着顺应性的变迁。我怒，他们都很乖巧，很听话的认真；我笑，他们的笑声，紧跟着我的笑而来，仿佛积郁太久，也或者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充足。我喜欢站在他们中间，时不时挥舞几下手臂，摆几个有号召性的动作出来，口若悬河地，讲述着他们感兴趣的课文；也经常，端了严肃异常的神情，背搭着手，轻轻的，有节奏地在他们晨读、自习的时候，徜徉其间，看他们专注的表情……

这影像，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但她告诉我，已飘远了十六年。十六年，足够生长出俊美的姑娘、健壮的小伙子。襁褓之中的我的儿子，也早走进了高中的大门。十六年，在他们这些可爱的孩子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少美丽的故事、深刻的经历。期间，我有过两次更换工作单位，绕着我们美丽的小城，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十六年，他们彻底长大了，纷纷为了人夫，为了人母。十六年，我从山区转到了海边，从只听见啁啾的鸟鸣和嗖嗖掠过的秋风，到看着湛蓝的天，倾听那海潮呢哝。

时也悠悠，人也幽幽。在飘忽了十六年的时日里，我们的脸上、心上、手上，不都刻下了岁月变迁的痕迹！人也匆匆，时也葱葱。在辗转奔忙里，总有些往日的美好，一直都不曾滑落。它们深刻在我们邂逅的时光里，积淀在我们都还年轻的历程中。那些树影，那些草叶一直都是我梦的背景；那些顽皮，那些执着，从来都是我感念昔日的珍宝。

而今，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恍如来自十六年前的那个课堂，仿佛看到了你秀丽的脸庞，正神情专注地回答着我提出的问题——字字稚嫩，句句年轻。是的，我老家有海，我的眼前，还是海。回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三年，何尝不是醉人的海……

十六年，确如沧海一粟般渺小，但若将放置在我们都年轻的岁月里，几乎认定是全部。在我最年轻的时候，遇到了最纯洁的你们，在我的事业都还刚开始的时候，遇到了懵懂得可爱的你们。现在想想，我在那所学校的九年，一共接手的学生只有三届，每一届的印象都清晰如昨。而现今，我教的学生似乎更多，但印象却浅薄得可怕。我是一个不服输，不服老的人，在我的骨子里，有的是奋斗的精神和冲锋的胆魄。但岁月毕竟磨碎了我太多的棱角，就连我的记忆力，也被无情地侵蚀了不少。前些日子背诵“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的下文。是岁月的“功劳”，我想是的。

我也不愿意活在昔日的影子里，再美，也只能补偿一段深夜里回想时的快慰。眼前，才是我们真切的世界。即便是我的脑筋呆滞、迟钝，也还是要惊喜于炎日的炙烤和秋风的袭扰。如果说过去是现在的影子，那么我们，一定要为了现在而努力生活，我期待它能在未来的某个日子，也能感觉到它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