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掠影

文/韦步峰

若不是有朋友来，我绝对不会想起，去不远处的海边沙雕公园看看。看到沙雕，我很吃了一惊。不经意间，沙雕节都到了第八届。细算起来，从第一届海阳沙雕节的2006年，到现在的确过去了八个年头。期间我看过一两回，虽曾经留下过几张照片，但毕竟印象不深。人，常常对安静在家门口的景致，并不寄以太多的热情，但对异地的景观，即便是普通一些的，也总能调动前往观看的积极性。

海风不大，但能将海的味道很周到地吹过来。这些灰褐色的沙子堆砌、裁剪出来的人物、景物，就全都浸在这鲜美之中了。远远的，便看到松林深处的它们，正沐浴在夕阳的光里，静静的，似乎要从海潮声里听到更远处的声响。在它们的身旁，已是游人不绝。他们操着各地的口音，但纷纷脱口而出的赞叹，我听得分明。

进去的路，我们竟走对了。迎面便是一拉溜沙雕围成的巨大“标语”：第八届海阳国际沙雕艺术节。我的家乡海阳很有气魄，醒目地冠在国际的前面，但也毕竟不能省却，在南方，还有一个“舟山国际沙雕节”。家乡的人们，总是很有创意，给这个沙雕公园确定了一个“目前国内最大、北方唯一的沙雕艺术主题城市公园”的地位。至于是不是最大，我不感兴趣，但对它的设立，我是赞成的。那么的外地游客，那么多热切观望的眼神，本身就是一道好看的风景。

这些沙雕作品连成一片，构成了独特的沙雕世界。雕刻它们的艺术家们，用了最为普通的沙子，表述着他们心中的景观，是人物也是梦想。游人可以在围栏的外围观望、拍照、谈论。绕场地一圈，我忽然有了“小”的失落。记忆里，沙雕阵势很大，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雕刻出来的作品。我见过长城的逶迤，见过兵马俑的豪气，也看到过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或雄壮，或婀娜，在静静的蓝天下，状写人类社会的精神风貌。然而此刻，兀自有些孤立的几个作品，虽然精美，但似乎失却了它本该庞大的气势。

小，未必没有精彩。通过南面的一个“缺口”，我带着朋友钻进了那简单的围栏。处在周围都是沙雕的世界里，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也有一种更加真实的雄壮了。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两处：一是“神秘中亚”，一是“田横五百士”。

中亚，是人类文明的重要发源地。这个早于华夏文明的世界，历来有太多的雄伟的建筑和独特的历史、传说。可以为作品的，当然很多。我感慨那背靠着一棵树，还能弹奏琵琶的老者的执着，也许在他的面前，是早已经荒漠化了的家园，这荒漠来自征战、厮杀，来自掠夺、焚毁，也来自仇恨、嫉妒。但他依然执着，似乎在用他手中的乐器，对繁荣了几千年文明流失的一种祭奠。中亚，是个神秘的地方。昔日，令人神往；今天，令人却步。那些荒废了的建筑，残破了的文明，即使柔曼的舞姿，也无力拉回来了。

田横，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迷。身为秦末群雄之一的他，既然迎合了时代，占齐地而为王，反秦，是英雄的作为。拒绝刘邦招抚，却不识时务。既然能够在失败后带领五百门客，逃到距我家乡不远处的海岛，过一段苟安的生活，为何偏偏在决定接受招安赶赴洛阳的路上自杀呢？他是怕刘邦，还是怕郦商？他的自杀，直接导致两名随从的殉葬，又导致海岛上那五百人的集体自杀，田横们的“壮举”自此次流传……

“出来！”一个声音喊过来，我被一下子从沉思里拽了出来。转头看到东边有一个身穿红色保安服的黑脸膛大汉，正朝我们挥着手。我朝他点一下头，又转头看田横。“没听见吗！”他的呼喊声更大了。我对朋友笑笑，又转头朝他点头。

缓缓的，我放弃了继续拍照和思索，朝那几乎渗出油的黑脸膛走去。“别那么大声，吓着客人了呢。”我轻轻挑开围栏，有些耍赖。他的呼喊让我幡然醒悟，原来这沙雕的内里，是不允许游客进入的。他的呼喊，一下子出现好多挂满惊奇的观望的脸。我便只能假借为客人着想之名而违了他的规了。

“你让我怎么做？”他用眼神指指那些好奇的游客说道。游客们，见无精彩可看，也便各自走开，寻那些更远处的新奇了。我笑笑，又点点头。我无法肯定，他是否能透过我的墨镜，读懂我致歉背后的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