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  狗  记

文/韦步峰

清晨上路，沿途接到一起上班的同事，家长里短的琐事依旧填满车厢，两天来街头巷尾的热闹照样快活地萦绕在耳际。

我感受着他们的欢天喜地，却并不能给予太多的喜形于色，天色朦胧中，熙来攘往的行人与车流总是迫使我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集中到正前方。眼看油表指针已经靠近红色地带，想想听信了交广电台为中石化九十七号汽油所做的的广告“自助加油加加油卡，一升能省一块钱”的“蛊惑”而导致连续两次不到时日便油量吃紧的境况，自嘲地笑了。又想起曾以那广告为依据与好心的同事的“据理力争”，又将自嘲上了一个台阶——事实胜于雄辩，总要经得起实践检验才是硬道理。素来以此为准则的我，照样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竟然深信了商家为推销自己的产品，增加经济效益而妙笔生花出来的广告——我想骂那个“天使”了。

加油站，就在前面。正要降低车速转向，忽然瞥见面板上时钟已接近七点。今天是周一，应该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上周的期中考试应该出来了，万一办公室的门开晚了……正想着，车子已经掠过了那入口，转过弯道继续向前了。我把心一横：剩下的油再跑两个来回也没事，明晚下班路过再加吧——只能这样了。

驶过“人”字路口，拐过“丁”字路口，逐渐踩下油门，车子呼呼地爬上长坡，掠过S24的出入口，飞过高速路的过街桥，向着前方放心大胆地飞驰了。车子碾过坚硬的路面所发出来的咕噜噜的声响，我很喜欢；车子穿过清晨所发出的呜呼呼的声音，我也很喜欢。我喜欢飞驰的感觉，喜欢在飞驰里眺望不断位移的风景，喜欢看呼啦啦倒向后方的道旁树，喜欢看曲直的白线于眼前如梭的流畅……

过了前方的路口，再爬上一个小坡，就是一大段下坡路了，而且于下坡时还能望见远方的海，这早来的冬天已经让那海的世界宽阔了许多，也许过了两天后的宽阔会有更好的景致了吧。我进了超车道，逼近前方的厢式货车。那货车好像有意作弄我，并不肯痛快地让我超过，那速度仿佛越来越快了。很多事情，在做的时候，往往会超出原先的设想，当然这并非原始的本意。我的油门也逐渐降下去了，我的车头渐渐超过了那厢子，与之并行了很长一段路程。我的车速终于缓冲起来，车速指针逐渐攀升后也稳定在120的位置了。我的车头渐渐超越了那厢子的前头，眼看就要将它彻底甩在后面。“我不想用这样霸道的速度超过你，如果你稳重点的话。”我心里暗暗与之交谈。刚要稍稍缓和一下方才的紧张情绪，眼光中忽然一道灰色由右侧路边飞进路面。我慌忙定神，看到了一直六十公分长的狗正飞快地想在车子到来之前跑到双黄线以东……看清楚它时，它正好跑到我的正前方。

我有过这样的一次经历。刚买车不久，与儿子一起去4S店保养返回的路上，一只看上去很明显是长期豢养不出门的狗在公路上欢蹦乱跳地跑。那姿势显然可以理解为调皮，但这调皮出现在公路上则成了很可怕的事。那是一个下坡路，车速已经上了九十。我开始下意识减速，但捉摸不清方向的狗的奔跑，令我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办？我问自己，但时间并没有停下来容我回答，我的心爱的新车就与那狗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只听得“砰！哇啊啊——哇啊啊——”。我则“啊”了一声之后，依然让车子在下坡路上行进——我没有停下来，我好像看到那狗的主人就在路的另一面。“完了，那狗一定活不成了！”儿子惊叫着，转头盯着后面惊呼。后视镜里，我果然看到了那狗原地挣扎了一阵子，然后奇迹般地站起来受了主人的呼唤步履踉跄地走了。下到坡底，我下车查看。前杠子左外侧被“捅”进去一个很深的窟窿，窟窿的周围还有一片狗屎。但那保险杠还是很结实，其他地方坚硬如初。

“不好！”我心一紧，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方向盘。我曾经迟疑过要使用刹车，也曾迟疑过要猛向左打，但都没来得及实现就让那狗挨上了。耳轮中 “噗——”“咔嚓——”响后，一些黑色的塑料碎片散飞溅而出，其间还夹杂着白色的晶体……

“啊！什么情况？”车里正说笑的人显然被那声响和车速的变化惊了一下。“撞了狗了！”副驾驶座上的同事解释道。那厢子跑远了，让出了右侧的车道，连同宽阔的非机动车道，我的前面一片广阔。我靠边停了车。回头看，一地的塑料碎片在银灰色路面上散落着，不远处站着一群等班车的小学生正向我望过来。我下了车，转到车前方，我的心疼了，左侧保险扛没了，留下一个大大的空洞。那些散落的碎片正是我的保险扛，那些白色的便是杠灯了。我盯着那崭新的断裂处，仿佛见到了跟上一次很不一样的质地。看来这更换了的保险扛并不如原车上的，那一次的狗大，只一个很小的窟窿，这一次的狗小，却拦腰折断。我想起那次维修时有好心人“但凡不换就不换，配件就是配件”的话，也想起汽修厂厂长对我信誓旦旦的“绝对是原装杠子”的话了。我不想听到“天冷，塑料质地变硬”（绝对能猜测到有人会如是说）的借口，也不再相信那些为了赚钱胡乱承诺客户放心的脸。我确信配件就是配件，关系再好也无法摆脱商业利润驱使的道理了。

保险公司的人来了。一脸的冷漠，仿佛我的爱车受损跟他绝对没有任何关系，而实际上，也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但我很想从他的脸上获取那么一丁点儿心疼的神情，但没有。接下来的填单子，查证件，拍照，签名，更加让我心生寒意。

“狗呢？”“跑了……”“那只能赔付百分之七十！”“真的跑了……”“规定是这样！找不到任何痕迹——譬如狗毛……”“怎么可以这样？的确是撞了狗……”“在哪？”“……”

勘察人员大概察觉到了我的无奈和不满，放下笔很同情地说：“看吧，电话车险就这毛病，不如投熟人的保……”“我第一次在你们公司投保……”“是啊，只能这样了，喏，在这里签个字。”“那能定多少？”“等我报上去，上面定价了，估计不会给很多。”那人说，“去4S店肯定价格高，而且要发票……你没看电视啊，都是那么些东西……在本地修吧，给你稍微定高点，也许就够了……就是自己掏也不会很多……”“可我不想自己掏……明明我的车投保，却不能给我一个满意，这保险……”“如今都这样，找个熟人修吧，差不多就够了。”我不想多说了，注定于事无补。既然没在人家那里投保，看样子他决计不会尽全力帮我；而发怨气，他绝对不是一个好听众，我看得出。

等到汽修厂定损之后，他更是一脸的漠然：“估计不会给你这么多，我报报看看吧，我说了也不算，一般不会超过1000元……”看着他上车后远去，我只能盯着那大窟窿陷入一种莫名的叹息之中。怎样的保险公司，怎样的为民服务？全然是鲜红旗帜下的“公平交易”。想起我曾经历时一个多月，向这家保险公司索要电话车险时承诺给我的礼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