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

文/韦步峰

昨日一整天的雨，让今晨远方的世界很清晰，那些拉开了距离的云朵，镶嵌在蔚蓝的天空上，有一种宁静和轻柔的美。

我敦促本部门的几个班主任通知升级考试前后违纪学生的家长务必于清晨到校，做本学年最后的“家校沟通”。不少人劝我放弃这次工作安排——一个学年的教育工作已经画上了句号，也该松一口气了；那些违纪生的家长素质也好不到哪里去，“少生气为妙”。

于这类言语，我是认同的。他们的好心劝慰，从小的方面说是为我能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些年在处理学生违纪事件过程中所遭遇的坎坷，他们有目共睹；换个视角，这也是他们对当前基础教育发展举步维艰而生发出来的愤懑的一种宣泄——但我的秉性不允许“半途而废”，更不能容忍“临阵脱逃”。

还未停车，远远的便看见一名以前曾打过交道的中年妇女站在雪松下。她是被我抓获吸烟、拿手机的那名学生的家长，我在本学期处理她儿子旷课时候认识她的。当时，她陪了很多的小心接受了我对她儿子的处理决定。见到我，她平静的面庞挂了拘谨的神情，我让她儿子的班主任接待了她，并转告了我给出的暑假对儿子的教育建议——我不喜欢那种不自觉的强势。我接待的第二名学生的家长跟我年纪差不多，真诚的表情下毕竟掩藏着太多的歉意。

“因为怪发型而逃课，只是他的一个借口，真实的原因是他担心考试成绩太差而无法向我交代才……”他说。 “是的，跟我想象的差不多，但这件事很严重——没有了升级成绩，也严重违反了纪律。” 我盯着他的脸色看了一阵子，有些赞许但接着渗透了我的意图，“可是，如果他真的在意自己的学习成绩，又为何到了今天这地步才意识到呢？我不知道你是否留意过你儿子结交的那些朋友，是否赞成与你儿子交往的那些人的言行举止……”

他的儿子很清秀，有一张让人喜欢的脸。但他的学习成绩一塌糊涂，门门功课几乎都是全班最低的。更令人不解的是，他的从不跟老师和家长顶嘴的儿子，从来就听不进去家长和老师的劝告与批评。升级考期间逃学，在同样是老师和家长管不了而辍学的那名孩子的家里躲了两天，让他的班主任和家长忧心如焚。我无心听他带来的更多的解释，深表遗憾的同事，我同样给出了暑假期间严格看护的很多条建议。

“你见到他的纹身了么？”我向随后赶来的另一名中年妇女平静地说道，“不过从那次事件之后，他整个变了一个人——态度都谦和了，虽然学习成绩没有很大的起色但毕竟趋于走出叛逆期……”

“谢谢老师，他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她走的时候，欢喜的脸上挂着谢意。应该如此的，他儿子向低年级一名学生“借”100元钱的事情，是我及时给调查和处理的。

“无论怎么说，咱输了理……跟人家沟通好，将此事处理妥当……”我对满头白发的另一名学生家长说。他的儿子于考试期间的最后一天的上午，与人合伙将低年级的一名男生在厕所里打伤了。

“是啊，老师，这孩子真的不省心啊。上次剃那怪发型，我不是没揍他，他也认错了，谁知道这一次他又剃成了那样……还打人……”

老年得子的他对儿子的娇惯是有的，但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那种朴实很令我感动。这是一种久违的淳朴，多年前并不陌生。刚任教那时候，这神情和语调经常遇到。每每遇到难管的学生，总能看到这表情里镶嵌的信任和托付，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养成了对孩子负责任的习惯——没有我不敢管和不想管的孩子。

接手这波学生的时候，不少人也都为我捏了一把汗。他们的“差”不是一天两天，他们的“乱”不是一次两次，而他们的终于将无可救药留教师们心中，却也是名副其实。所以才有我顶了烈日与他们一道举行队列训练，所以才有了我嘴里喊着哨子亲自带他们跑操……经过一年的时间，他们已经长高了，成熟了，也终于有不少人重新确立了行为标准和树立了切实的理想。当他们一个个笑嘻嘻地由我身边走过，将幸福与感动留给我的时候，我有一种绝对自豪的成就感。

“老韦，能将这波孩子拿下，其余的就可以嘁哩喀喳了！”说这话的张老师挥了挥手，做出一个砍瓜切菜的举动，这举动里同样有我的感激——我的精力没有白费，这也是我绝对不逃避，绝对不半途而废的决心和勇气。在他们成长的道路上还有许多错误要犯，还有更多的失落和伤痛，但我知道他们在成长——未来的他们注定是社会的主人，作为我，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