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海桥，你好！

图、文/韦步峰 

从二哥新上梁的新屋回到村子里面的老宅，守着一家子和老邻居们，有一种很自然的情意绵绵。我们一直在平行中增长年龄，已经步入中年的我，就只能看到了更多我儿时就已经中年的街坊邻居们的老年了。

与他们相守，是一种极容易接纳的温馨回忆的开始，每一处小时候玩耍过的街道，每一棵承载我成长痕迹的树木，甚至那小时候需要昂视现如今视若低矮的乱石垒成的墙，都能找寻到我儿时顽皮的脚印和遗落了几十年属于我自己的气息。

这是二哥家的小狗狗。

看到我，似乎很害羞——都不敢正视我横在它面前的手机，而是找了一个很自然的理由在看别处。

如今的大街不再是狭窄的土路，就连小时候玩筑坝（在小溪流里用石块和泥土拦水）的河水沟子（家乡人称那流经门前的村子里公用的排水沟，只是这里的“河”早被谐音作“活”了）也被抹上水泥被规范得更加齐整了。那沟里没有清澈的水流淌，但即便是有，也绝对不会再有一如我儿时的繁华了。

临街的那一幢老屋坍塌了。去了屋顶而只留下残破的土墙的凄凉，让我不忍心多看它一眼。这小土屋的院子里，有过我多少童年的嘻嘻哈哈呢！当年攀援过的那棵粗大的桑树而今只留下几根粗而短的主枝干筋骨尚存地暴露在天空下，那上面更高处的枝叶也早出现枯萎的迹象了——树，跟屋子一样，少了精心的打理也便只好自生自灭了。

“去跨海桥看看，如何？”我站在平整在水泥路面，转身朝胡同里徜徉的父亲说道。

“嗯……好！”经过短暂的沉思之后，父亲果断地答应了，“喊你妈一起去吧。”

从繁忙的二哥家里找来了同样荡漾着喜悦表情的母亲，我们一行四人沿着村子里新筑的笔直而结实的主干道向南爬上缓缓的长坡，又一路流畅地下坡之后，便穿行在了两边暂时还是绿油油农田的村级公路上了。

“那水库是县里给砌起来的。”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父亲显然有些兴奋，“用不多久，这水库里面和周围的土石方都要被挖走，去填海。”

“那这条路呢？”用作填海的土石方显然不仅仅那水库的就能满足的，我紧跟着问了一句。

“这条路会保留的……”显然父亲说得少了更多的坚定，也只是由他主观上的判断而来的回应。

左拐向西，又拐过长长的弯道，过了那横在空中的监控设备，前面就是跨海桥了。我并没有减速，一直轻轻踩着油门，任由车子越过了公路与桥衔接的部位——我们飞驰在跨海桥上了。

还在几个月前，我多次陪着家人来过此地，但都被阻隔在还未竣工的桥的桥头。这地方横着一道宽大的简易铁门，旁边还有一截立起来充当住所的圆圆的铁桶（许是筑桥墩时用过的），里面住着一位很负责人的“守桥人”——看场地的异乡人。圆圆的铁桶不见了，横断阻隔的铁门也不见了，那停放众多大型机械的桥头如今都是宽敞得令人感动的舒畅了。

我们在平坦的桥面上奔驰了。两边的护栏纷纷后退过若干之后，我们在桥的最高处靠边停了车。很多人，很多车，大概都是如我们一样来看这新修成的跨海桥的。“还是人的力量大！”母亲由衷地说。这句话，她已经重复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得到了我们最朴素的支持——默许，她显然疑心我们的没听明白。

的确！人力无边。我站在高高的跨海桥上，远望那浸在雾气中的蓝得有些凝重的海水，想放声高喊，抒发我胸中的雄壮了。你好，跨海桥。我终于站在你高高的头顶了。多少深情地远眺已经成为往昔。如今，我来了——带着同样给予深情盼望的，在你的桥头生活了六十多年的父母来了！

站在桥上远望西面的海

雾气萦绕，壮阔填我胸

跨海桥留念1——向北拍摄

跨海桥留念2——向南拍摄

“通车之后，我骑着车子来过这里。”父亲显然有些兴奋，在我们又开车继续前行，越过两地边界进了青岛境内之后，他说道。

“是呢，你爸爸骑着自行车来的呢。”坐在我身后的母亲重复了父亲的话。在她的意识里，这是她所不能完成的豪情壮举，父亲一如从前般还是她心目中那有胆量有力气的男人。

“这就是栲栳岛！”父亲指着我们正经过的长着茂盛的树木的岛屿说，“上一次，我就来过这里。”

他在桥的那头遥望这里六十多年，却因为海水的阻隔而不得不却步，跨海桥在他有生之年给了他于此处留下足迹的心愿的实现，他当然是最高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