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三）

文/韦步峰

窗外的高楼已经升到很高，竟然还在升高。需仰视才能艰难望其“项背”的高楼究竟需要多高，我不得而知，只留下对它不停攀升的叹服和未来盛夏终于可以挡住西面斜射进屋的火辣辣的阳光而窃喜了。

筑楼工人忙碌的身影早已经淡出我的视野，升到更高处。但我依然保留着他们夏日骄阳下汗流浃背的辛苦的记忆，依然感激他们早起晚休的执着。他们将一根根钢管儿固定在一起，又将一块块胎板拼凑起来，成为楼的雏形，然后再将铺在上面的钢筋一根根焊接、绑扎起来，最后将泵车打出来的混凝土浇筑上去，终于让这高楼搞起来了。

闲暇时，我喜欢沉浸在对它的观望之中。看楼板的结实，楼柱的粗壮——自有伟岸深蕴其中；望其“欲上青天揽明月”的架势，令人心生向往。我曾经羡慕登山运动员的胆魄，能够站在更高的地方看世界众生，也曾经惧怕了这“高处不胜寒”的恐慌，总以为脚下腾空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但这高楼有坚固的基础，有不折不扣的雄壮。

忽然想起单位的已经落成的新教学楼了。从6月份破土到如今只剩下外墙涂料和内部零碎的装修，这楼房是我一点点看着“长高”的。我曾不止一次将其与我家窗外的高楼对比过，联系过。往往生出来的感触也曾经很独特。从前年开始，全市几乎所有的中小学都在起高楼。算而今，已经有近一半的学校使用上了崭新的教学楼。从政府投入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大手笔。于是，我不止一次跟了同事们的谈论而感激和感慨起来：政府太有钱了。

多年前，我在另外一所中学任教，接待过一外地客人，当他见到我们当时使用的石头墙的教室上课的时候，感慨良久，最终说过这样的话：“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这样的教室……”其时我很不以为然，认为学校硬件设施跟教学质量应该不会成正比关系。但从那以后，我似乎更加留意学校的这方面的建设，也渐渐感觉到客人话语里隐含的令人沉痛的观点——教育经费的投入最终还是体现在校舍及其他硬件设施上的。诚然，中国贫困的西部地区，可以用简陋的草棚当教室，孩子们也照样可以接受文化教育，但由此折射出来的社会发展状况和当地经济水平则是令人心寒的落后。幸亏我所处的地方的政府意识到了这一点，尽管晚了大约十年，毕竟还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前些日子发生在甘肃的校车车祸，造成重大学生伤亡一事，在全国引起巨大的反向，人们纷纷责骂当政者的不作为，鞭笞教育管理中的草菅人命，更有不少人拿美国校车如何如何坚固来做横向的对比，最终得出好多的“不应该”。就此事而言，当地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门理应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人命关天的大事，岂能如此儿戏！痛定思痛，在这沉痛的血的教训里，的确应该加大跟教育有关的所有硬件的配备——校车，当然在其中。我不敢妄言中国学校将来的校车跟装甲运兵车一样的坚不可摧，但至少可以断言，国家会用最短的时间做最大的调整的，晚了也要上！

我生活的小城早些年曾经差一点在全市所有的学校配备校车，但最终还是被搁置了。原因据说是政府事先没有征求交通管理部门的意见，所下达的文件落款里就没有加盖该部门的印章而被迫搁浅。几乎是连驾驶员都招聘好了的工作，就这样因为协调的不得力而被迫流产。现在的情况又是如何呢？我曾亲眼见到过满载20多名孩子的小型面包车拐弯时候令人担惊受怕的歪斜，透过后窗玻璃，里面有十几只眼睛很漠然。

在如今大力提升社会发展水平，加大教育投入以促进国民教育质量提高的今天，建新教学楼固然令人欢欣鼓舞，但若干年被无情荒废了的教育真的只是需要几座高楼就能弥补得了吗？这是远远不够的。国家这么大，如同宏大的高楼，而基础教育无疑应该是那坚而有力的楼柱、楼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