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二)

文/韦步峰

被朋友“誉为”烂尾楼的那座高楼，已经超过我所居住的楼房顶部很多层，并继续攀升。

农村度过童年，学校度过少年和青年时期的我很喜欢高楼，一如我对高雅艺术的喜好。每逢见到高耸林立的楼宇，总能给予它们更多更美好的目光，领略那独立高空的气魄，感悟那耸入云端的伟岸——荒郊野外有碑林，自然景区有树林，高楼如果成林，那便是都市文明飞跃的脚步，是社会进步的最强音。

若不是早先见过高楼建设时塔吊的设置，我是一辈子也无法想象出越高越“弱不禁风”的塔吊也能够随着高楼的升高而不断增长，更加不会知道在塔吊与楼房之间的“牵连物”原来能够弥补塔吊的纤弱。每一处结合，有向里拉的，有向外推的，还有抱了高高的支架左右两肋向外做大跨度伸展的。高楼设计者的奇特构想，高楼建设者们大胆施工，成就了“耸立”的傲岸。

眼前这高楼的施工始于闷热的夏天。阳光底下，头戴安全帽的建筑工人奔走如梭，硬是在空旷的地面上一点点磊就了眼前的宏大。他们用钢筋水泥成就了自己意想不到的梦想，成就了作为业绩的坚韧与博大。他们焊接钢筋，支胎架，在泵车浇灌水泥的第二天又从新建的那层开始支架，焊接钢筋。如此反复了几个月——这似乎没有休止的高楼正唱着兴奋的歌。我不知道这高楼究竟有几层，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停止嘤嘤嗡嗡的振动棒的呐喊。我只知道它每天都在升高，终于超越了我视线所及，也终于最终失去了我使它热切的观望——正如如今过热的经济。

说到底，我对经济发展并不敏感，并没有经济学家敏锐的经济数字的洞察力，更加不具备当政者调控社会经济发展的操控能力，但我关心民众赖以生存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我曾高歌社会经济的进步，欣喜自己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当看到我所居住的小城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革时，我欣喜若狂，一如我见到高楼在耸立。然而，在我潜在的意识里，这“耸立”的背后似乎隐藏了更多我所无法端详的玄机。并且，我始终坚信，当前经济发展也确实正在过热。

衡量社会经济是否发展过热，有这样的标准：固定资产投资增长速度连续几年明显快于GDP的增长。能源原材料供应紧张，价格上升太快。产能过剩、产品积压。在现有的投资增长中，许多投资停留在中间环节，有的项目选得不好，没有形成生产能力，也有的形成了生产能力，但开工不足，产能过剩。虽然GDP、企业利润、财政税收、就业等都有了，但缺少最终需求支撑，产生了很大浪费。

当人们还在兴高采烈大谈特谈“亚沙会”和“核电站”能带来更多的经济效益的时候，我是曾经回应了更多的冷静的怀疑的——但愿我们别因此倒退好多年。在我看来，吸纳外部资金注入本地市场是件好事，最终能够提高本地经济发展水平，这发展最终还是体现在了居民生活质量的提高，但另一方面，过度的投资，势必导致未来市场的萎缩。县级市承办世界规模的体育盛会是件好事，能够提升当地知名度，有可能最终让小城经济快速腾飞。但，小城准备好了吗？是否真的具备这个经济实力。举办世界级别的体育盛会所需要的不仅仅是胆魄和热情，更需要雄厚的经济根基做后盾，总不能让当地居民勒紧裤腰带，只为了办最后一届亚洲沙滩运动会而最终导致经济的最终衰退，乃至崩溃吧——对居民而言，最大的意义是生活质量的真正提高，而不是虚拟的荣光。

当政者应该审时度势，既然“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那就一定要做好应对社会经济发展过热的准备，否则这楼越高，根基而且不牢，一旦坍塌就越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