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理

文/韦步峰

那日找寻多年前的一个文件，在基本没有希望的失望里竟然找到了。欣喜之余，连忙点看它的属性——创建时间是2004年。这么遥远年代里的文件依然静静地待在硬盘的角落里，不急不躁，悄然等候遥不可期的被发现——这耐得住寂寞的风格的确令人感动。

它是那年我用Publisher亲自制作的一份电脑小册子， A4页面的四个版面中的密密麻麻的文字犹如一股温馨的风，瞬间吹遍我的全身，往昔情形历历在目……但我很快从美好的回忆里挣脱出来，接连查看了相邻文件夹里竟然存放了更多的想不到的文件——最远的是2002年。惊讶涌上心头，加重了我回想的负荷，渐渐生出更多的不安，直至成为一份恐惧。

这些资料犹如夹在书页中滑落的一片干扁的树叶，催动我的思绪，转瞬间想起更多更久的事情来，而且陡然清晰起来，恍如昨日。想起当年熬夜制作这些小册子的辛苦，更想起印刷它们成纸质材料的劳累。这些印刷出来的“报纸”本来经我装订起来成后厚厚的一本，但多年前已经遗失，本以为往年的辛苦和酸楚随着遗失而跌落，没想到多年后还是能够想起。

顺势查阅下去。发现了几份网易聊天室跟人聊天的记录，看着幼稚的话语，想起当初的懵懂，不仅笑起来——有些尴尬的笑；发现初做视频聊天室的一份管理通讯录，上面记载着管理员的通讯地址，邮政编码、电话号码一样俱全；发现了自己担任某刊物业余编辑时候的工作记录，选稿、审稿和定稿时用的文件夹容量大得惊人……不敢再找下去了！

清理！坚决做出来一个残忍的决定。

我知道一旦执行此命令，意味着我将彻底失去与此相关的记忆，那些繁忙，那些欢笑，那些无奈将会统统被扫进时光的垃圾场里，从此不再清晰，从此不再“有章可循”，但我宁愿如此！如果往昔已经真切融入我的人生轨迹，清理得再干净，这份记忆也还是会在未来的某刻个时刻再度被唤醒，如今丢掉的只不过是一个不想再背负的包袱。

于是我重新建立了一个文件夹，取名“发黄的昨”。一次次从硬盘里剪切过来凝聚太多记忆的材料，有文本，有声音，也有早被分类了的视频。看着“移动”命令进度条的提示，仿佛看到早已经逝去的往昔在流动，时而快，时而缓慢，有熟悉的面孔，有陌生的问候……等到再也找寻不到想删除的材料，我盯着这个将近2G的文件夹有些发呆。

我应该算作一个恋旧的人。童年的梦想、青年的莽撞，都会在中年里想起，那些挥之不去的痕迹其实早已经镌刻在我记忆的长河里，在河水流淌声里，总能映照着斜阳和月色奏出时而细腻时而恢弘的乐章。不需要，真的不再需要这些昨日的真实，有时候朦胧更重要。

我始终坚信，在人性之中能够保留的一定是令人欣慰的美好。

于是，我摁住“Shift”摁下了“Delete”，干净利索的一个回车之后，“发黄的昨”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犹如一片随风飘舞翻飞的枯黄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