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皮鞋【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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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皮鞋小资何日君再来繁琐街头 |
分类: 望断天涯路_诗歌 |
擦
文/韦步峰
当我把蒙了尘土的皮鞋,踏在街头擦鞋女眼前的擦鞋专用箱上的脚踏上,看着裤管被仔细地挽起,鞋帮和袜子之间又被塞进去三片接连起来的半月形的“护片”(不知道该叫啥,思前想后还是这样称呼吧),见到一双灵巧的手在我鞋面上飞舞,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愧疚。
愧疚自己不小心就成了伪小资,成了“骑在无产阶级人民大众头上”作威作福的“坏分子”。明知道这想法有些自欺欺人和附庸风雅的味道,但还是这样想了。而且我知道这并不怪我本身的“多虑”,而是从小受了深刻的无产阶级革命思想教育太多的结果。从黑白到彩色,反映民国时期社会萧条,百姓生活困顿的电影里,随处可见这样的镜头。往往是戴了礼帽的坏家伙面容狰狞地对待衣衫褴褛的擦皮鞋
的孩子,还有弄到极致,有出手出脚横行的画面。我对这样的人从小就充满仇恨的,对他们的暴行自然是恨之入骨……而今,我正坐了“他们”的位子,只是我从未少付一块钱,也从不给人以怒色。
但紧接着我便迷茫了。是不是只要在街头被人擦皮鞋就该有这样的愧疚呢?
很早些年,对“停唱阳光迭重擎白玉杯/殷勤频致语牢牢抚君怀”一类歌曲的批判是压倒一切的,因为这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代表,在那个年月里,因为政治的需要,要求人民大众高歌的好像只有“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的雄壮。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青年报》上就有过这样的漫画,那组漫画上还有醉酒与参加义务劳动的画面的对比……后来我也逐渐明白,大生活与小生活的差别与联系,我们不也一面轻声哼唱“玉漏频相催良辰去不回/一刻千金价痛饮莫徘徊”,一面义无反顾投身到社会建设中去的吗!
坐在街头,仔细品味被擦皮鞋的感觉。去土,上油,磨光,上蜡,再磨光,直到鞋子上的金属铭牌被仔细擦拭干净,挽起的裤腿又被仔细地放下,隐隐悬起的被熟人看到而招致“连皮鞋都不能自己擦”的调侃的担心才终于放下。付了钱,站起身,扬长而去。
低头看看被擦得锃亮的皮鞋,确实有一种满足感,自己擦是无论如何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稍稍满足一下被服务的欲望,原来很简单,连迈出去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我并没有因此“蜕变”成小资,依然是积极的“无产者”,仍然是那个随时都能毫不犹豫向帝国主义等邪恶势力“宣战”的“革命战士”。
而今,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也学着人家的样子去土,上油,磨光……刚才还脏兮兮的鞋子逐渐泛起亮光,越来越柔滑起来,柔软起来,到最后弄到手指都几乎不忍心接触那皮面,摆在一起端详一番,顿时荡起一股轻松的快感。上挑几下眉毛,挤出一个惬意的笑容,精神抖擞地转身伏案又钻进永远都做不完的工作里。
擦皮鞋所需要的耐心与细致竟然轻而易举地被挪进工作里,繁琐都不觉得劳累了呢——擦皮鞋有益于工作,凡是擦皮鞋认真的人,都可以被定义为工作认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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