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28：入学（中）

文/韦步峰

办公楼走廊的尽头，是一条宽阔的水泥甬道，下到甬道路面上，向北可以望到教学楼和公寓，向南是一座敦实的红砖墙的餐厅，一路上都陈列着低矮的冬青，间或几颗松柏点缀其间。

午饭时间，甬道上有些拥堵，拿着饭钵列队行进的学生熙熙攘攘，而此时，回荡在整个校园上空的音乐声也响起“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二十年了，这曲子总在一种特别的心怀中回荡。不是因为别离，而是一种空旷的感伤，不是因为寂寞，而是置身陌生世界里对熟识的渴望，内心深处从未有过的一种情绪终于和着这凄然的乐音在涌动。爸爸的一个学生惊呼着跳出行进的队伍，那热烈的表情让人真的感觉到了惊讶和欣喜。爸爸跟他的学生寒暄，我继续关注走过身边的学生和回旋的《大约在冬季》。

开了三楼的一间宿舍的门，很粗大的双层木床终于让我找到了一种更加离奇的新奇，被褥是新的，靠在上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吃完饭，爸爸让我爬上靠近门的上层床，他自己则在我对面的床上坐下，打量着寝室的一切。从未远离家人外地求学的我，就要留在这间屋子里，过完我的师范生活，一种掺和思念和好奇，犹豫和欣喜的情绪让我久久没能睡过去。爸爸拎着提包由我眼前的水泥块铺就的路远去了，寝室留下一个孤独的我。

夜，很宁静。路灯映照在房屋和树木中间，增添了一种莫名的惆怅。对面教学楼，被日光灯照得通亮，偶尔闪过的人影，让我赶紧用眨眼定神将思绪收回。我的床位重新更换了，正是爸爸坐的那张床，我原先爬上去的被贴上了孙姓同学的名字，铺盖编号是297。我们的名字是在下午被帖上的，爸爸回家让我陷入无限的孤独，迷迷糊糊的朦胧中，寝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名高个子的穿着运动服的女生，背后印着大大的16。她的眼睛也是大大的，很漂亮，尤其是发现上铺有一个我。

整个公寓沸腾起来是因为下了晚自习。高歌声、开关门声、泼水声、惊叫声扭打在一起，终于冲走了我烦闷许久的愁绪。在这个有星星的夜晚，瞅着远处橘红色的路灯，第一次一个人在想着妈妈的样子里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