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迅先生的“义子”
那时候鲁迅住在闸北东横滨路的景云里。有一天,经过剥啄的叩门声后,进来了一位洋服不十分整齐的青年,说是从远道特地到来,求见鲁迅先生的。见了面之后,好像并不十分生疏。问他的姓名,是某大学的学生,才受先生几个月教的。自从先生走了以后,日夜想念着先生,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课当然更没心情去上了。自己觉得这样下去,定会发狂,甚至到自杀为止。所以决计抛弃了学业,抛弃了同学,抛弃了家庭,抛弃了爱人,不顾一切的独自远迢迢到上海来寻先生。倘若先生肯怜悯他,收容着当一个奴仆,一天到晚伺候着先生,便是十二万分的恩典,万一不能允许,情愿在上海当一个乞丐,只要答应他每天可以到门前来望见一次颜色,也就异常的高兴了。
……这位青年大学生,就做了鲁迅先生的食客,不但供给了他的饭食,宿所,衣服,还供给了他的零用。
过了两三个星期,这位青年的爱人,也从家乡赶了过来……鲁迅只好一并收容着,共给他们俩的食宿住行,以至于医药娱乐。
忽然要求他要做鲁迅的一辈子奴仆,但他爱人要去上学,请鲁迅先生交学费膳费,鲁迅说:“没有钱!”又说:“不肯帮助上学,可否找点工作?”鲁迅找到一家小书店,请他们雇佣了这青年,鲁迅按月送三十元给书店,由书店给青年做薪水。
然而青年到了书店两个小时,就回来了,说那样琐碎麻烦的事他万万做不来,30块钱,做两人的零用还不够。
再不久,又第三次说,不给学费,又不找事,他家原有几十亩田地,押给人家,让鲁迅给借千十块钱,让他们赎回这些田地,并说“先生一年收入几万块钱,何在这区区几千块钱;只要肯,有什么弄不到?”鲁迅说:“我不肯!”
五六个月后,又对鲁迅说:家里有信来,叫回去,请借一点盘费,鲁迅先生又给了三五十块。第二天,鲁迅先生才起身,娘姨来说两个人走了,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家里的衣物,稍微值钱的,都不见了。(章锡琛《鲁迅先生的‘义子’》)
假冒的“鲁迅”
(一九二八年,鲁迅到过一次杭州,知道的人不多)此前,在他还未到达杭州以前,在杭州的青年学生群中,曾盛传鲁迅先生到达杭州,并且曾经有人亲眼见过他在孤山脚下苏曼殊的坟前提了词……我们回去后,又向青年学生打听,知道这一位也名为鲁迅的先生,不但在曼殊墓前当中提了词,而且就在离西湖不远的松杨木小学教书,我和钦文就去访问了他。
他也姓周,……一个瘦长的脸,上唇留着胡子,看去约摸有三十多岁,一点也不像我们所认识的鲁迅先生。身上穿一套白裤褂,褂子比一般人所穿的小衫要长一些,但并非西装衬衫,脚下穿了一双草鞋。手里拿着一支教鞭,正在上课。见面后先通姓名,我和钦文没有说出真姓名,只说慕名拜访,他就自称鲁迅。说话的口气中,对当时的世风不甚满意,怀才不遇,所以只能隐姓埋名的到乡下来教小学生。说曾经写过一本名为《彷徨》的小说,虽销售了八万多,但他对这部小说并不满意,还要另外再写一本。至于鲁迅先生还写过一些别的什么文章,他也说不上来。看样子,他对鲁迅先生的思想、生活以及作品很茫然。在谈话时,眼睛四面乱看,目光发直,指手画脚的装一些也许他以为鲁迅先生应该这样的神气,似乎神经有些不正常。(川岛《回忆鲁迅先生一九二八年杭州之游》)
无赖邻居
(住在上海景云里的时候)我们的后门,紧对着一位大名鼎鼎的奚亚夫,挂着大律师的招牌。他家有十四五岁的顽童,我们通常走前门,哪里招惹着他们呢?但因早晚在厨房煮饭,并带领建人先生的小孩,因此被顽童无事生非的趁煮食时丢进石头、泥沙,影响到小孩的安全和食物的清洁。鲁迅几经忍耐,才不得已地向之婉言,不料律师家的气焰更甚,顽童在二十三号后门上做那时上海流氓最可鄙的行为:画白粉笔的大乌龟,并向我们后门撒尿。
当我们搬到十七号住的时候,厨房是空着不用的,出入活动一切集中在十八号,十七号厨房刚好就存放了一大堆木柴,等待干燥时好用,那律师家的顽童,眼见这情景,趁我们的疏忽,没有关上窗户,夜里便偷偷丢进去满是煤油浸透的引火纸,竟想引起火灾,次早一看,却幸而熄火在地,大律师的威焰,可算给我们吃尽苦头了。(许广平《景云深处是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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