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影像抗议

                                    张鸣

有关农民的纪录片不少，但农民自己拍还真不多见。广东化州市同庆镇同庆圩村民历时3个月自导、自拍了一部长达60分钟的纪录片《同庆的故事》，眼下正在网上流传。农民自拍的片子，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艺术品位，也不是为了表达田园生活，这部片子，从头到尾，表达的是一种抗议，抗议当地政府以租代耕，长期占用他们的大片耕地。片子里的一些场面，是农民自己摆拍的，令人印象深刻，一群人一手拿着饭碗，一手在地上画饼。意思是没有了土地，他们只能画饼充饥。另一个场景，同样一群农民，高举手中的饭碗，对天呼号，祈求上天掉馅饼。

同庆的抗议，已经不是一次了。上级有关部门，也来做过调查。也认为当地政府以租代征的做法，与现行土地法规不符，属于违法违规行为。但鉴于当地租地，是为了修建中学，属于公益事业，违法但合情理，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显然，有关部门这样的执法，是相当荒唐的。就像同庆的农民说的那样，如果合情不合法可以安然无事，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杀了贪官然后不受法律约束？说白了，以所谓的合情不合法来给当地政府开脱，无非是一种借口。这样的借口，出自执法机关之口，是毫无道理的，等于渎职。因为任何一个执法机关，有法必依，违法必究都是写在机关大堂之上的绝对信条。公然以合情为违法开后门，当然就是渎职，亵渎法律的渎职。

退一万步说，即使建学校合情合理，有助于增进公共利益，但是也不能以损害一部分农民的利益为代价。同庆的所谓以租代征，就是这些农民的土地，被当地政府拿走，长期租用，长到以后不可能归还的地步。如果是征地，肯定要付出一大笔征地费，但租用，却每年每亩地只给500斤稻谷。这点所谓的“租金”，过于具有象征性，连土地每年收益的一半都抵不上，等于是政府长期低价租用，让农民持续吃亏，常年受损。这样的“不平等待遇”，难怪同庆农民会叫苦连天，连声抗议。

农村里兴办公益事业，有的时候，是要大家都来出点血，因为办的事，最终是让大家受益的。像办学这样的好事，农民一般没有不喜欢的，道理讲清楚，即使受点损失，大家也能理解。但是，兴办公益，有三个原则必须遵守，第一，必须是所在地的公益，不能是甲地的公益，让乙地的人来出血。第二，公益兴办者，自己先要带头奉献，如果是政府办的话，政府要成为第一个受损方。第三，所受的损失，要所有公益覆盖区域均摊。如果单单让一部分农民受损失，甚至公益之益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这样的公益，无非是慷他人之慨，自己受益。本质上，就不是公益，而是私益了。

农民基本上是个无声的群体，正因为如此，才会经常遭受权力部门明目张胆地欺负，用一些根本不是道理的道理来搪塞他们。发声是被逼的，但能发出声音，就会有威力。当地政府不是已经在当地的论坛上删帖了吗？这就是效果。网络很大，删不胜删，引起注意，引来围观，本身就是维权。说到这儿，我们不能不佩服同庆的农民真是有创意。尽管这个创意，是当地政府逼出来的。我们多希望，我们的农民多把创意用在建设上，用在文化生活上，而不是做这样无奈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