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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鼠药》附录选

(2008-02-20 01:3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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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在南京。刚打完“炒地皮”,开车送苏童回家,回到西康宾馆。时间已经不早,但还打算工作两个小时再睡。《鼠药》的清样随身带着,得抓紧看完。《华语文学》主编林建法兄等着发稿呢。
    先把下部的几个附件贴出来,再去工作。
 

[下部附录二]关于孝道

    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我呆呆地想,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我很自私地想,要是我从一开始就不管母亲的事,就像当年父亲病逝,我根本都不知道,我只是去火葬场捧他的骨灰,要是母亲突然病倒,我根本不知道,或者完全不管,那么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棘手和茫然。社会上普遍都是要讲孝道的,父母长辈病了,作为子女小辈,理当要孝顺,要着急,要操心,要奔走,要悉心照顾。但是不孝又怎么样呢?我如果不管,谁都无法逼我管,难道有人会用刀架着我的脖子让我去管这一摊子麻烦事吗?我能不能做到这样?我甚至故意要在脑子里把以前母亲害死父亲的疑虑重新挖出来,以此来证明我有理由不管我妈的死活。奇怪的是,我越这样想,越觉得眼前的麻烦我无法回避。我必须得管!

——摘自一九八七年十一月八日邹善给苏惠的信

 

[下部附录三]关于死亡

    对于每一个活着的人来说,死都是残酷地摆在面前的一个问题。谁都会死,所有的人,最终的结局都是死,死了就永远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这一点,谁都清楚,所有的人,从懂事那天起,就知道了这个。但是,所有的人,又都觉得死离自己很远,好像死永远都只是别人的事,和自己,至少和现在的自己,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那么,对于一个认识到死就在眼前的人,他的感受又是如何呢?我站在母亲面前,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也就是说,我非常想知道,母亲现在是如何看待生死的。她再三强调,她希望马上死掉,她恨她自己为什么安眠药吃进去居然全吐了出来,她求我帮她,让我帮她死,她确实已经到了没有能力自杀的地步,她希望我用枕头把她闷死。但是,我看她的脸,痛苦地扭曲着,流着眼泪,我却并不相信她是真的不愿意活了。她只是太难受了,被病痛折磨得顶不住了,才决定让自己死。她要是现在身体上没有疼痛的话,我想她一定不愿意死。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一代一代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但最终他们都死了,身体彻底灭绝了,消失了,不复再来。而地球照常转动,活着的人们照常快乐地活,那是多么悲哀的事啊!我看着我妈,这个垂死的人,她不知道是为了病痛在哭,还是为一寸寸逼近的死亡而悲啼。嫂嫂,我真是感到悲哀极了,我觉得作为一个人,真是可悲极了。和死亡比起来,所有的事情,都算不上大事。事业的成功,荣誉,财富,还有爱情,这所有的事,一旦死了,就都没有了,什么意义都没有。尽管有些人的事迹,还有他们写的书、画的画儿,会一代代流传下去,但是对死者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既不能亲眼见到,也不能日后回来听别人转述。想这些,我真是感到可悲极了。

——摘自一九八七年十一月十八日邹善给苏惠的信

 

长篇《鼠药》附录选

今冬的雪,真是下得轰轰烈烈啊!(本博摄于吴江自家窗口)

 

[下部附录四]关于责任

    其实所谓的责任心,也就是承认既有的规则和秩序,承认普遍的价值和伦理观念,不敢有一点点的违反。谁也不去想,这一整套东西,一定就是正确的吗?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放在这一套规范中呢?我就是不承认这一套,可不可以呢?该尊重的我就不尊重,该遵守的我就是不遵守,随心所欲,不服从,不承担,有什么不可以呢?确实没什么不可以。但是,却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因为人生下来,从一开始就必须进入这一套体系,否则就不能活下去。当你成为这个体系里的一员,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要抛弃它,从它里面冲出来,不管不顾,还不背心理包袱,不受良心谴责,又谈何容易!在这一点上,我佩服我哥,他能做到。那时候他就经常对我说,他恨这个家,恨父母,他一旦离开家庭,就绝对不会再回来了。我曾经有这样的疑惑:虽然父母对我们是狠了点,显得很无情,不像别的家长一样对子女和蔼可亲宠爱有加,但是,他们毕竟把我们生出来,毕竟给我们吃给我们穿,没让我们饿死冻死,他们对我们毕竟是有恩的呀,要是没有他们,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我们了。可是我哥却说我这样想是不对的,他认为,父母把我们生下来,并不是什么恩,他们是因为男欢女爱才生下我们的,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幸福快乐,才把我们生下来,他们也不问一问我们是不是愿意,就把我们生下来了。我哥还说,生下来有什么好,大多数人活着,就是受苦,最终还要死,人要是不生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那是最好的。所以他认为,父母把我们生下来,非但不是恩,而且是罪。嫂嫂,你觉得呢?你认为父母生下孩子,是父母对孩子有恩呢,还是有愧于孩子?我想这个问题不会有固定的答案,如果是像我父母一样,不爱孩子,甚至讨厌孩子,那么他们把孩子生下来,应该是对不起孩子的,从这一点来说,我哥的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父母非常爱孩子,把自己全部的精力和爱都放在孩子身上,那么作为孩子,是应该感恩的,就像你对历历,你那么爱他,让我嫉妒。我一直这么想,要是我是你的儿子,那该多好啊!嫂嫂,亲爱的嫂嫂,要是那样,我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被你爱,被你呵护。嫂嫂,要是人真的能有来生那该多好啊,来生,我宁愿不和你做夫妻,我更希望能做你的儿子,我会终身不娶,一辈子陪着你,分分秒秒都和你在一起。因为在我看来,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夫妻,其实也并不恩爱,虽然朝朝暮暮,却同床异梦。我要做你的好儿子,在你的子宫里孕育,被你分娩出来,吃你的奶长大,在你丰满温暖的怀里睡觉,听你唱好听的儿歌。即使我长大了,也决不离开你,我要一辈子守着你,直到你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我也还是爱你,爱你胜过爱所有的人。

——摘自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十三日邹善给苏惠的信

 

[下部附录五]关于谋杀

    我妈死了之后,她生前的朋友过来吊耗,她们哭得很伤心,嘴里还念叨着她生前为人如何热情大方之类的话,在我看来多少有些滑稽。我想,这些人,这些哭哭啼啼的人中间,是不是也有人曾经谋杀了自己的丈夫?或者有人正在不露声色地计划着?暗害的对象,也许并不局限于自己的丈夫,或者还有其他的人,公婆,妯娌,甚至兄弟姐妹和父母儿女,还有邻居和单位的同事。我妈的死,变得好像跟我无关,我只是一个人看热闹的人,我研究每一个人的脸,想要通过她们的表情,来探究她们内心深处的秘密,猜测她们内心轻易不为人知的阴谋和嫉恨。许多情绪和感受,甚至是她们自己都尚未察觉的,至少是没有明确意识到,即使点破,也死都不肯承认的。在这种观察中,我发现乡下郭阿姨有些与众不同,她每次目光与我相接,都迅速避开了。这又是为什么呢?在火葬场,我更像个旁观者,人们捧着的亲人遗像,特别吸引我的注意。我发现,遗像上的人表情都很自满,仿佛能够成为死者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那么他们对他们的死因,都很清楚吗?他们是不是死于亲人或朋友之手?对于暗算,他们难道变成死人后还无法知道吗?死去果然就是彻底的灭寂了,并不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有什么灵异,他们比活着的时候更为麻木愚蠢,对最亲近的人暗中所下的毒手,活着的时候浑然不知,死了更像个白痴一样甘愿受骗受害。看遗像上的他们,脸上荡漾着幸福感,好像他们的照片是被挂在了光荣榜上。

——摘自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七日邹善给苏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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