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就娶你

朱晓玲

      
那一年，在杭州休假

“啊？那……那个队屋做学校呀？是……是不是太破旧了呀。”佟季仁本想建议队长，在生产队队屋旁边那块空闲地，建几间土坯房子做学校的。没想到队长先说出了将那个断垣残壁的队屋，腾出来做学校。顿时，心中凉了一大截。但是，他又不敢在热心支持自己建校的队长面前，明确表达自己的想法。心中好生着急啊。他一着急，说话就结结巴巴：“房子…房子破旧点都不要紧。主要是…我……看……我看队…队屋的墙体都歪斜得得…很厉害，好象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队、队、队屋最西边那间房的一堵墙壁，整个都塌成一滩烂泥了。烂泥中都长了那么深的野草、艾蒿。野兔、黄鼠狼、老鼠都在里面做了窝。这……这样的房子做学校，太…太危险了吧。要、要是哪天正在上课，墙倒了，砸、砸着孩子们了，那、那可就不得了了……”

“你吃菜你吃菜。”对佟季仁就校舍问题提出的异议，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反感的佟旺兴，很和气地往佟季仁碗中连着夹了一箸韭菜炒鸡蛋几粒花生米，笑着说：“真是读书读的哟。你绕了一大圈，不就是嫌弃队屋做学校太破旧，不合适，是吧？”佟旺兴嘬着嘴，抿了口酒，嗬嗬一笑，说：“嗬嗬，队屋的房子破是破了些，不假。可是，也不至于破得象你说的那么严重噻。你别看那些墙东倒西歪的不成样子，管个十年八载的应该是没问题。你也是晓得的，生产队就只这个条件，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没有一分钱集体积蓄。说句丑话，队里穷得卵子打得凳响（注：赤贫之意。窃以为，比“赤贫”之说，涵义更为丰富、生动、多重——作者注），哪里拿得出钱来建造新校舍噻。其他几个干部能同意把队屋腾出来做学校，我已是很阿弥陀佛了。昨天我们开生产队干部会议，到散会时，我才很犹豫地把队屋改做学校的事，提出来让大家讨论。一开始，大家都不很同意队屋改做学校。我也理解大家的心情，因为队屋改学校后，给我们工作带来很多麻烦。比如开会，我们要到处打游击了；比如生产队的一些农具，要重新找地方放。或者就只有分放在生产队干部的家中了；还有收割的谷子、麦子、菜籽、棉花，我们都得重新找地方囤放。不过，还好，大家讨论一阵后，最后意见达成了一致，同意队屋改学校。大家说，最主要是被你人残志不残的精神感动了，我们作出一点牺牲也是应该的。”

“叔，我没想到，我的一个想法，得到您和其他村干部们这样的重视和支持…”佟季仁被佟旺兴的一席话说得感动了，他激动地说：“我、我感动得真想跪下来，向您叩个响头……”说着，屁股就挪开了凳子，双膝往下跪。

“哎哎哎，你这是做嘛你这是做嘛呀？”佟旺兴连忙起身拉住要下跪的佟季仁的双手，将他扶起，道：“你这样做愧煞你叔我了。创建学校的事，又不是你一个的事，是大家伙的事，是全体村民的事，更是我这个当队长的事。学校要真是建起来了，全村老少爷们都得感谢你才是。这么多年来，全村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没有一个人敢挑头建学校的，没想到你敢出头挑起这个担子。志气不小啊，小子。”

 “老少爷们感不感谢我，那是以后的事。今天，我一定要感谢您。没有您的支持，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学校无论如何是建不起来的。”

“你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要是真心感谢我，把学校尽快建立起来，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我一定努力！”被扶起的佟季仁又坐回凳子上：“不过，啧……”佟季仁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话有什么要求，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那、那我就直说啊。”

“你说吧你说吧。”

“叔，您和生产队其他干部都这样热心支持我建校，而且，生产队的条件在那儿明摆着，按说，我是不该有更高更多的要求。只、是、只是，我还是很担心，队屋改做学校是否安全？我也……也不是说非要生产队重新建校舍。我是看那队屋的墙都歪歪斜斜的，有几处墙体裂了那么大口子，象是随时要倒塌的样子。我担心做了学校后，什么时候倒塌了，砸着学生咋办？砸着我都无所谓，反正我已是个残疾，我爸妈也指望不上我……”

“呸呸呸，学校还没开始办，”佟旺兴打断佟季仁的话，连连“呸”了几声说：“你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快点‘呸呸’几声，算是你刚才说的都是废话。”

“呸呸呸。”佟季仁听话地低下头，连连“呸”了几声后，又道：“叔提醒得对，我不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季仁啦，你别看那个队屋歪歪斜斜的象是随时要倒塌，我刚才已经说了，现在我还是向你保证地说，这房子再用个十年八载的，没有一点问题。出了问题我负责。可以吧？况且，这几天，我会派泥工来维修的。我不会把这个破烂的房子，给你做学校。”

“叔说这屋子做学校没问题，我自然就、就放心了。”佟季仁嗫嗫嚅嚅附和着说。其实心中一点也不踏实。

“你要是同意队屋做学校，明天，我就派几个会泥活、木工的社员，把门窗整修一下；把屋子里里外外的地面平整一下；把四周的墙用泥巴糊一糊；有裂缝的地方补一补；将屋顶上的瓦，捡一捡，加一些瓦。这样一整弄，不信你看，房子会象是新的。”

佟旺兴的一席话，使佟季仁很感动。他激动地说：“真是让叔费心了。我也说不了什么好听的话。我一定用努力工作来报答叔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没有叔给我指路，我这辈子会过得连猪狗都不如。”

“啧……”佟旺兴很响地抿了口酒说：“哎，这就对了，你努力把学校办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嘿……嘿，”佟季仁低头干涩地“嘿嘿”一笑。在他嘿嘿笑着的时候，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在他认为在此时最能表达忠心的词汇，于是他说：“请叔叔放心，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把学校办起来，不辜负叔叔对我的栽……”

“算了算了，你少给老子拽鸡巴词。把我大牙都快酸掉了。”佟旺兴打断佟季仁的话，说：“老子晓得你肚子里有点墨水。”

“我不是拽词，叔，我说的是真心话。我那敢在叔的面前拽词噻。”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