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就娶你

朱晓玲

六

“哟，爸妈，您们来了。”吴春花急匆匆赶回她和佟季仁四面透风的既是卧室又是厨房兼堂屋的简陋居室后，将站在门口的爸妈让进屋，说：“快进屋快进屋。外面这么冷，咋不到教室去叫我一声呢？”

“哼，你以为你这破烂得不如猪圈的屋，比外面暖和多少哟？”很不情愿地随女儿进屋后，脸相一直阴沉沉的妈，拍打着身上的雨水，没好气的说：“一个大姑娘就这样跑出来，和一个男人不清不白地住在一起，真是丢尽了吴家祖宗八代的脸。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丑噻。哎，你就是要嫁人，也要那个姓佟的明媒正娶噻。我又没说要把你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养你一辈子。你为么事要这样慌着跟人噻？你做这种不顾脸面的事，叫我们在湾子里怎样抬得起头来？”

“爸妈，您们就在床上坐啊。床上坐着暖和些。”将两碗白开水递给爸妈的吴春花，知道爸妈来者不善，打定主意无论他们说多么难听的话，也不和他们发生争执。就故意把话茬开，说：“您们先喝口水，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吴春花边说边麻利地顺手拿了搭在竹杆上的、有块补丁的深蓝色机织粗布围裙，往腰间系。

“你别忙你别忙。你就是做了饭，也没哪个吃的。看看你过的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哪个吃得进噻。”满脸风霜，一说话直气管里面，象是在抽风似地呼呼响的妈说：“你少把气我呕，你少作贱自己，比把洋参燕窝我吃都强一百倍……”妈妈说到这儿，声音哽咽了。

“就是噻。你这个姑娘几不听话哟，你妈不同意你嫁给那个瘫子，还不是为你好。你看看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你想想，你跟了他，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噻？你这不是睁着眼睛往火坑里面跳吗？你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几不容易哟。她的话你一点都听不进去，还要赌气跑出来不回家。你是成心要把你妈气死哟。”吴春花的养父陈能达插话说：“你又不是不晓得，你妈有哮喘病，心脏又不好，是呕不得气的。你妈和我都这大一把年纪了，走这么远的路，三番五次来接你，你就是不回去。我看你呀，你不把你妈活活气死，你是不得罢休的。”

“爸妈，是我不好，惹您们呕气了。”心中对多次来劝她回家的父母亲、尤其是对多病缠身的母亲，深有愧疚的吴春花，鼻子酸酸地说：“可是您们不能和饭过不去呀。有甚事，吃了饭再谈也不迟啊。我也没什么好吃的招待您们，就用鸡蛋下面条吧。”

吴春花说着，蹲下身子，偏头往放在地上的一个不大的油腻腻黑呼呼的破烂碗柜里面瞅。她记得碗柜里面至少还有两枚或三枚鸡蛋。她想，有这二三枚鸡蛋下面条给父母亲吃，多少能解一下她的窘态。让父母亲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寒碜。可是，生活通常是个很诡异又无定数的家伙。它时常会有意无意捉弄人，出足人洋相。将你逼上绝境，也不给你丝毫绝处逢生的机会。这不，吴春花在一目了然的破碗柜里，除了看到一小半碗自己做的黄豆豉和一点昨天晚上没吃完的剩豆渣外，并没看见鸡蛋的影子。“咦，难道我记错了？”吴春花十分不相信地将头欠得更低，朝一览无余的碗柜里，看了又看，还是没看到鸡蛋。心中暗想：“分明记得十多天前，佟学国拿来抵学费的几枚鸡蛋，我是特味放在碗柜里面的呀？是蒸了几次鸡蛋羹给季仁吃了，可是应该没吃完呀？至少还有两到三枚鸡蛋哩。好奇怪哟，鸡蛋呢？难道孵成小鸡飞走了……”她怕自己记错了放鸡蛋的地方，又到放在墙角边的筲箕里找了找。筲箕里面，除了零散地放着些昨天早晨晨雾还没散尽时，她在自己种的菜园里撇回的冬叶青、黑白菜和几个也是昨天在地里拔回的胡萝卜外，没看见鸡蛋的影子。“咦，我明明记得还有鸡蛋的呀，怎么找不到了呢？”吴春花闷闷地想：“这老天爷不是在有意和我过不去，要我在爸妈面前出挺（出洋相之意——作者注）么？”无奈，她只好择了两棵黑白菜，放进毛了边断了几根蔑的筲箕里，准备到井口边去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