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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玲中篇小说抽调连载下个星期一上班时梵没将此事讲给任何人尚大学生见梵如此说话 |
分类: 中篇小说 |
二十三
下个星期一上班时,梵感觉到局机关似有阴森的风由四面八方向她吹来。似乎一夜之间局机关的人,人人对她有了看法,有了意见。有文篇被收进“专号”的股室或个人,说梵在排版时没有将他们文章安排在重要位置;位置安排得好的作者说梵校对不认真,一个页码中有十几处错字错句(明显是夸大其词);没有文章收进“专号”的个人或股室,闲言碎语就更多更刻薄了……
总之吧,将“专号”如期编攥出版后的梵,是过大于功了,是人人喊打的过街的老鼠了。由此,梵在一片的唏嘘声中和指摘声中就有了无边无际的苦恼,无边无际的困惑……
正在梵处在无边的苦恼和困惑之中时的有一天快下班之时,尚大学生像是从天而降的幽灵般,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尚大学生那天走进梵的办公室时,悄声无息。当他轻手轻脚站在梵的身后说:“你好,我来看你并向你告别,”时,把正愁眉苦脸伫立在窗前想着乱七八糟心思的梵吓了一大跳。她车转身,惊愕地望着依然是那样瘦弱更添了几份沧桑的尚大学生连连说了几个:“你你你你……”“我的突然出现把你吓着了,是吧?”尚大学生望着一脸惊愕相的梵,说。稍许,他又说:“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很想来向你道个别。”而后,没等梵说什么,尚大学生就自己坐在了那张破旧的沙发中,对着倚窗而立的梵又很是老道地讲了一通他对人生对世事的高见。他说:你所编的刊物是不是出版了,刊物出版后,就有无数的流言蜚语由四面八方向你涌来,是吧?梵默然地望着瘦弱的尚大学生,没作回应。“这是这个地方挤人走的惯用伎俩,也是孟柏将你的使用价值使用完后马上就要过河拆桥的兆头。这般来自四面八方向的阴风刮过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你谈话,他们会找出一千种理由来说服你,让你感觉自己没任何理由继续在这儿呆着。使你觉得自己若是、那怕在这儿多呆一天,也是一种无耻无赖的行为,回原单位就成为一种必然。”
“太卑鄙了。”梵终于有了愤怒之色地说:“他们太没必要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对待我。我本是一抽调人员,任务完成后,让我走人好了,何须要用了人后还要用污蔑的手段诽谤人。”
“这你就不懂了”尚大学生用右手的食指推了推眼镜说:“有那么一种人就是以毁誉人诽谤人为嗜好,这种人是不愿看到任何一个人比他强,只要你比他强,无论你的强对他有否威胁,你就是他的打击对像,何况你这次编的刊物很出色。昨天我看过你编的‘专号’,真是不错。无论是版式、内文都有一定的鉴赏价值,有你的思想和风格在里面。作为一期行业‘专号’能编成这样,真是不容易。按常规讲,邀请你来执行此任务的某些领导是要嘉奖你才是。可是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事是按常规常理在进行呢?如果按常规进行,好多事情可能就不是今天这种结果,社会也许向前大跨了一步,你我的处境一定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像你我这样对每件事情总是追求完美的人,往往总是想把事情干得漂亮一些、完美一些,以为这样,作为人的价值才能在完美中得以体现得以升华。可是你错了,大错特错,正是你追求完美的秉性为你的一生深深埋伏下了灾难性的种子,厄运与你如影相随。恰恰正是你的才智和你的成果惹怒了别人,他们才不会同你分享劳作后丰收的喜悦哩,他们更不会肯定你的成果。他们操心所要做的是如何利用了你之后,找到一些恰如其分的理由和证据否定你、诋毁你,使你沦陷进自责的、嘲讽的无边的大海……使你为自己付出比别人多出几倍的劳动成果最终不被社会认可而沮丧万分……那些当初对你客气的,现在如同路人一样用陌生敌视的态度望瞧着你的人,早已将凝聚着你心血的‘成果’捧在手中,通过暗道到他的顶头上司那里去邀功请赏去了。仕途是怎样如日中天的,就是这样踩在别人的肩膀上往上一点点爬上去的。爬上去后就将垫背的人一脚踢开……”“谬论。”梵见尚大学生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奇谈怪论,像是没有完结的时候,就打断他的话说:“你年纪轻轻,那来这么多奇谈怪论啊。你是不是将生活看得太黑暗太没希望了。”“不是我将生活看得黑暗,黑暗本来就是生活的品质。你知道吗?”尚大学生固执己见地说,他那张年轻的脸由于愤怒而显得更是惨白。他说:“梵啊梵,你是多么单纯啊你是多么幼稚啊你是多么善良啊,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生活的残酷和人性的歹毒吗?”尚大学生的脸在一点点扭曲变形,他摇了摇头续继说:“你知道吗,孟柏到我们单位去过一次,你知道他是去干什么吗?”梵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我也不知道。”尚大学生说:“我所知道的是,孟柏到我们单位去后的第二天,我们单位领导通知我不继续同我签定劳动合同。也就是说,到下月中旬我的劳动合同一满,就意味着我失业。”“孟柏为啥要这样对待你,你得罪过他吗?”梵迷惑不解地问。“请问,你得罪过他吗?”尚大学生激愤地说:“显然是没有。可是他为什么要用完你后不仅不兑现他对你许下的诺言,反而还要采取卑劣的手段将你赶走呢?你招他惹他了。很显然,你对他有某种潜在威胁,因此他在利用你的同时,必须要想方设法伤害你。这不算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我们自己往往在自觉不自觉之中,心甘情愿地充当着他们的工具……”尚大学生说到这儿时,停顿了下来,取下他的眼镜,用一块皱巴巴的餐巾纸擦了擦后又戴上,神情有些古怪。
此时的梵的情绪也很低落。她说:“其实,老早前我就有了被人把玩利用的感觉。每次被人利用后又受人糟贱时,就下决心,下次打死我我也不会充当别人的工具了。可是到了下次,经不起别人的三句好话的哄骗,就又乖乖巧巧地给别人玩命地干活。活干完后,就又糟遇被别人一脚踢开的命运。恐怕这一次也会不例外了,虽然当初孟柏请我来时把胸脯拍得当当响,赌咒发誓一定要利用这次抽调我的机会将我调进局机关,可是现在看来……怕他早已将自己的承诺抛得九霄云外哟。”“哼哼,”尚大学生一声冷笑说:“现在看来,你真是一个爱做美梦的女人。”
梵问:“此话怎讲?”
“孟柏帮你调动工作,除非日头由西边升起。可以这样说,打从一开始,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帮你调动工作。你竟把他吊你胃口的话当真。”尚大学生硬是将生活残酷的一面,一点也不留余地地剥给梵看。
“不过,”尚大学生用右手食指又习惯性地将眼镜往上推了推,婉转地说:“女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往往要比男人艰难得多。”梵感觉尚大学生后面的这句话说得有点怪怪的,但她不想轻易打断,倒是想听听他下文如何道来。
“唉,”尚大学生唉叹了一声,接着说:“明对你说吧,我是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后,特地来看你的。”“传闻?什么传闻?”梵多少感到有点意外地反问。“至于是什么传闻,你就不必问了,我想问你的是,”尚大学生说到此,停顿了下来,起身去将敞开的门掩上后,才又小声地问:“你同孟柏在感情上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没有啊。你咋说这样的话。”梵诧异地说。“甭管有没有,孟柏这样的人,你是得罪不得的。他可以让你上天堂,也可以让你入地狱。”梵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那又怎样,我总不能像绵羊般任人宰割吧。”梵说过这些话后,忽然间想起了一件前不久发生的事儿,她不知尚大学生说的所谓“传闻”是不是与那件事有关,“可是那是孟柏伤害的我呵”……
回溯到梵的记忆中的那件事,好像是上个月中旬的某一天发生的。梵不知道那天平日总是人声嘈杂的局机关办公大楼,为何寂静无声,空无一人。于难得的寂静中,梵专心地校对着稿件,忘了下班的时间。喝得醉醺醺的孟柏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防不胜防的梵的面前的,着实把梵吓了一大跳。孟柏眼神异样地瞅着梵说了些暧昧不清的话,他说:“别人都在谣传我与你怎样怎样,可是我到现在连你一根手指都没碰过,你说我冤不冤啊。不过……不过,人们还是说对了一些,我对你真的真的是有那个…那个意…意思的,梵梵,我的亲亲我我的宝…宝贝,现在没人了,你就就让我撞一下好好吗……让我让我亲一下……”说着,就伸出双手踉跄着向梵扑过来。梵见状,大感意外的同时更多的是恐惧。她霍地一下,弹跳了起来,婉转地说:“孟主任孟主任,你喝多了你喝多了。”“我是是喝多了,我要是不喝喝多,我我就不敢不敢向你表达我对你的爱。我我这样样帮你,你就向向我表示一下也不表示。过来过来,让我亲亲你……”孟柏差点就要扑到梵的身上了,甚至已将梵的上衣拉住了一角,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的梵做了个迎上去的虚假的动作,待孟柏松手之时就势将他猛一推,侧了身子由孟柏的身边溜过,逃出了办公室。
……
梵没将此事讲给任何人听,今天她也不准备讲给尚大学生听,她要将此事严丝合缝地埋葬在心中让它烂掉。可是,她晓得,孟柏一定是将此事颠倒是非地讲成了绯闻。对此,梵也不想作无谓的申辩和解释,她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说清的,甚至越描越黑。回击绯闻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梵想到此,意义含混不清地笑了笑,对尚大学生说:“嗯,我已习惯了别人的诽谤,他们爱咋说让他们说去好了。损害不了我的毫毛。”尚大学生见梵如此说话,就知道她是不愿将心中的苦处说出来,感觉梵曲解了自己的一片好心,他苦笑着摇摇头说:“我也不知为啥,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预感到你的命运与我的命运是相同的,永远难以得到阳光的照耀。由此我对你总是有一种牵挂,但是我有时又想不明白,我不知自己是在牵挂你这个人哩,还是在牵挂一种叫命运的东西。”听了尚大学生的一席话,梵的心中,有一种暖暖的东西在流动,她很想向尚大学生倾诉淤积心中已久的伤愁,然而事实上,由她嘴中吐出来的只说了二个字:“谢谢。”
在梵说“谢谢”二字的时候,尚大学生抬腕看了看表,说:“哟,不觉得就到12点多钟了,你要下班了,我也该走了。”说着就起身告辞。临分手,尚大学生对梵说:“如果在这儿实在呆不下去了,就到省城去找我。我已应聘到一家合资企业,搞企划工作。那儿很需要人,也尊重人。这不,我还没正式去上班哩,他们就将我的名片都印好了,”尚大学生说着的时候递了张名片给梵:“这是我的名片,上面的电话和手机号都是新,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找我。”
将尚大学生送至楼梯口的梵接过尚大学生递过来的名片,很是感动地说:“感谢你对我的这份情谊,我会好好珍藏的……”说完同尚大学生握别,心中滋生了些许的酸涩……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