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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玲中篇小说抽调连载歪着头斜靠在搁电话的桌子边沿明争暗斗 |
分类: 中篇小说 |
十九
明天上午刚上班的时候,梵正在打扫卫生,守电话的小艾喊她接电话。“是哪个的?”手里拿着抹布正在擦桌子的梵问。“电视台的。”“哦,来了来了。”
电话是沈记者打来的。沈记者对那天的失约油腔滑调地陪了些不是。接下来又说本来早几天就要给你打电话的,只因近段时间太忙太忙,就拖到今天才联系“见谅见谅啊。”沈记者看似是在赔不是,其实一点诚意也没有,这是梵的一种感觉。客气话讲过后,沈记者又讲电视纪录片解说词他已看过,二审、三审也都通过了,台长、总编一致认为解说词写得不错,“这解说词就算定稿了,你们准备安排什么时候补镜头?”沈记者末后问。梵说:“这事我还不好回答你。等孟主任来了后,我转告他,看他怎样安排,我再给你回话好吗?”“好吧,我等你的信。”梵刚撂下电话,就见孟柏腋下挟着黑色公文包匆匆忙忙(他总是这副匆忙相)走了进来。一进办公室,他就大声八气地对坐他对面的武副主任说他今天又到了什么什么政府部门找了谁谁处长或谁谁科长解决了多么多么难得解决的问题。这是他的惯例,每次上班来晚了,就一定会说是到哪儿哪儿去办了一件或二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事情是一定办成功了。对于他的这种鬼把戏,大家都肚知心明得很,没有谁戳穿他。不过今天,武副主任一脸的阴不阴阳不阳的怪相,冷笑了笑说:“老将出马,一人顶仨嘛。你孟大主任出马了,还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吗?肯定没有哟。”孟柏哈哈哈(梵感觉他的笑是装腔作势)大笑着说:“哪里哪里,你伙计真是会抬举人。”孟柏分明知道武副主任是在讥讽他,但他偏要说他是在抬举自己。这是他处世的一种手段或说是策略。
梵歪着头,斜靠在搁电话的桌子边沿,听着俩主任的明争暗斗,没有插话。
她是等孟柏坐到他的办公桌前,捧起了茶杯,“咝咝”地喝了口茶后,才对他说起电视台来过问何时补镜头的电话。她双手交叉抱着肩头斜靠着搁电话的油漆斑驳的长条桌子,微偏着头,望着慢悠悠喝着茶的孟柏说:“主任,刚才电视台来过电话,问我们几时安排补镜头。”孟柏并没有即刻回答梵,而是慢腾腾地由办公桌抽屉拿出一份杂志,边翻着边漫不经心地问:“补么子镜头哟?”“咦,你忘了,上个星期四,你对电视台的沈记者说《天堑通途映彩虹》纪录片还有很多镜头要补,别人今天打电话来,就是问安排什么时间补呀。”“哦哦哦,是那个事呀,不搞了不搞了。拖拖拉拉地到了今天还没个眉目。”“谁说没眉目啊,我写的解说词都一审二审三审通过了,剩下的就是补镜头了嘛……”“别说别说,今天到啥日子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谁还有心思去搞那个鬼名堂。”孟柏一脸不耐烦地打断梵的话说,右手伸得高高的在半空中直摇晃。梵见刚才还在笑逐颜开的孟柏忽然间黑下了脸,也来了火,她真想说:你说得好轻巧啊,你的一句话让我熬了几个通宵,现在又是你的一句话,就要将别人的辛勤劳动付诸东流,什么意思吗?你这不是调戏人么?稍一思量,这样硬碰硬不仅与事无补,还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这纪录片是局长指名要梵写的解说词,电视台第一次到工地上去拍摄的时候,局长还亲临了现场,并提出要求,力争在召开全系统职工表彰大会前播出。职工表彰大会安排在下个星期一,梵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个关节眼上把事情弄砸了,若是砸了,倒霉的定是她梵,而不是别人。梵暗自这样那样想想后,倒也将自己的一腔怒火思量得所剩无几了。她脸上开始堆起了笑容,凑到一脸不高兴的孟柏的跟前嘻皮笑脸(梵的感觉)地说:“主任主任,这纪录片可是局长……”“不搞了不搞了。我说不搞就不搞。”梵的话还没讲完哩,就被孟柏蛮横地打断,他扯起喉咙地吼着说,把正在说着话儿的梵骇了一大跳。
孟柏发的无名怒火,既使梵感到莫明其妙又使梵感到愤怒。她真想硬气地转身而去,或者也吼它几句解气的狠话,可是又想沈记者那边还在等着她的回信哩,就再次按下心头的怒火,强压心中的委屈,耐着性子说:“哎呀,你生那么大气干嘛。这部纪录片可是局长们很看重的一件大事,而且前期工作都已做完,现在就为没时间补几个镜头你就忍心让它给黄了。”孟柏歪着头抽烟,默不做声。“你到底是什么意见,说话呀,电视台那边还在等着我们回话哩。”梵见孟柏默不做声,就又追问一句。
“你去给他们回电话,告诉他们,那个纪录片我们不做了。”孟柏此时说话的语气不重,但态度很坚决。“不做了?你开什么玩笑哟,这么大的事,你说不做就不做了。即便不做也得有个理由吧?”梵终于忍不住地大声说。“不做就是不做,没理由可言,不做就是最大的理由。”孟柏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说。说完,将公文包挟在掖下,气呼呼地走出了办公室。
梵被孟柏的一顿无名怒火给弄懵了。她怔怔地站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
办公室顿时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时,乘梵在同孟柏争吵的时候溜哒出去了的武副主任如幽灵般地走了进来。他边“哼哼”地冷笑着边走到痴呆地依桌而立的梵的跟前,由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嫉妒。”稍停片刻,他又说了句:“他嫉妒你嫉妒得牙痛,晓得啵。”这句话似是由武副主任的胸腔内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嫉妒”——梵迷惑不解地望着武副主任问:“我有什么好让他嫉妒的呀?再说了,我可是他请来的呀,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武副主任冷冷一笑,道:“你自己琢磨去吧。我又不是孟大主任,我哪晓得他为何要这样对待你。”说完,慢悠悠转过身,走到报架前取下《工人日报》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坐下,若无其事地低头翻看起了报纸。一脸的阴笑。
……
下班之前,梵给电视台去了个电话,她在电话中告诉接电话的沈记者说:“那个纪录片我们不做了。”“为什么?”对方问。梵由沈记者的问语中明显感到了惊诧。“不为什么,不做就是不做。”说完后就压了电话。口气很不友好,态度也相当恶劣。梵觉得自己也给沈记者一个莫明其妙,是在进行恶性循环。心中由此滋生了一些快感,一种报复后的恶毒快感。她放下电话筒,就得意地如顽劣的男孩子一样吹起了口哨,背起精巧的坤包,下班。
梵因此而很痛快,也很痛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