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认识他的人，给他贴的身份标签，是一个温和细致的保安。

小区楼道里，堆放的杂物，有安全隐患，只要业主向他反映，他都会登记下来。电梯轿厢里，偶尔会有不明液体，有业主说，不是人尿，就是狗尿，得安排让清洁工去打扫。还有业主丢了钥匙，要去翻窗。这种情况，发生几次，被他制止了。

其中一次，是例外。那个业主，打开了厨房窗户，可身上的赘肉太多，卡住了，还是进不去。

他的身材，是瘦小型的。因此，他被推崇为理想人物，能够进屋，帮助业主。事后，作为感谢，业主送了一面锦旗。当月，他拿到了物业公司的一百元奖金，这也让他赢得了更好的口碑。

他的工作，较为稳妥。干一天，休一天。月薪，3000元不到。如果养活自己，肯定是够了。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应酬。工作时，穿的都是保安服。他已记不清，上次为自己添置新衣，是何年何月了。

倒是为了母亲，他记得那双羊绒护膝，在夏末之时，他就放在心上了。今年冬季，一定要把母亲的腿骨护理好。否则，听到母亲的呻吟声，他的心，就跟刀切似的。

母亲已经瘫痪四年了。带着母亲，他跑了多家医院，都是无法给以确诊。病历多了起来，但能掏出来的钱，却是越来越少了。

为了母亲，他又做了兼职，送起了外卖。

四十出头的他，没有娶妻生子。这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母亲拖累了他。偶尔，会有人这样提及，都被他打住了话头。他说，没有母亲，哪会有我呢？把母亲照顾好，就是我在回报恩德。

入冬后，母亲的身体愈发不佳了，这让他暗生焦愁。能去的医院，都去过了。再去，无非就是拿药，或者是住院治疗。

不声不响的，好像有一个星期左右，小区里的业主，没看见他。与他熟识的业主，以为他带着母亲去寻医了。

他确实是寻医了，但这是后一步。在这之前，他辞职了。他已联系好了，另一个小区的保安工作。

在他离开之后的第二天，有业主向警方报案，家里失窃，丢失了字画和古董。警察调取监控，几番侦查，破绽难出。

他不仅寻医，也带着母亲搬离了原来的住处。

这些年来，每隔几个月，他要搬一次家。每次搬家，他都要换工作。而在他离开之后，他所工作过的小区，都有业主遭遇盗窃。

起初，是个案。报案的业主多了，警方成立了专案组。上级下令，全力侦破。

老鱼担任组长。在近一个月的走访调查中，各路信息汇总上来，老鱼把目标，锁定在他的身上。

许是下手的次数多了，几乎没有留下痕迹。老鱼也是不愿意对号入座的。一个是惯犯，手法娴熟。一个是忠良孝子，循分守理。无论如何，老鱼都无法将这两个概念，综合在他身上。

待他带着母亲，再次进行搬离，又有业主向警方报案。这次，老鱼没有惊动他。

他新租的小区，是一个老小区。小区里，有前后两栋楼，都是六层高的，没有电梯。他住在后面，为了破案，老鱼也租进了小区，老鱼住在前面。在观察时，老鱼的望远镜，可以直接对着他的窗口。

警察可以依法，对嫌疑人进行逮捕。但在实施之前，最好是能抓到证据。人赃俱获，在案件的处置上，则是无往不利了。

不能再有下一次。这次，结合以前的案件，老鱼和几个便衣，进行了布控。就在他已经得手，正要从业主家里出来时，被老鱼堵了正着。

他慌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迅速关上门，然后，扔下背包，转身往房间里跑去。房间的右侧，有一扇窗。窗外，是严密的防盗网。来之前，他已踩好点，防盗网的下端，可以脱身。不过，那里通向楼顶，只能上，不能下。

他的头发，都汗湿了。他的脸上，红彤彤的一片。他大声地对着老鱼喊叫，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楼了！他一边喊，一边用力地挥舞着手臂。

老鱼不能轻举妄动，甚怕往前半步，他就真的会跳楼。

老鱼用双手，围成喇叭状，套在嘴上，朝着他的方向，在喊，你已经做错了，但并不能说，你就是一个坏人。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大孝子。你做的事，都是为了你的母亲。我们已经联系了北京医院的专家，他们被你的孝心感动了，决定为你母亲免费治疗。但现在，你千万别干傻事！

他听了，双腿一软，瘫坐在楼顶上。接着，浑身颤动。无法抑制的情绪，化作热泪，在他的面颊上，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