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凛冽中的逍遥

一路上,时常的有雨的翅膀从车轮下欲展翅飞翔
这几日,丢了魂。都到天上去了。
我是要心的,偏是被天虏了去。
我找不到自己了。黑天白夜的。宛若了弦断琴散的飞溅。一点一滴的去……
天也是知道我的。天来了。天来覆盖我。狂风骤雨的席卷了我。
狂风煞煞的,有蚀骨的侵凌。雨,也是迫不及待的,庞大的气势如海潮。只待霎那间的承转,已将天地收拢在沉黯的雾霭里。没有了天地。没有了我和你。
我活着,我做不了什么。我是多么可怜的一只蚁。
昨天的风有11级。雨下一整天。整个世界都是昏沉的暗。重重的帘将一切都包裹了起来,让任何人都看不见丝许的光亮。
这些年来,龙生总是不声不响的让我感觉着他的好。我知道我是不好的。因为我总是远离太多的东西。这几天丢了魂,龙生待我也如既往。早在前天,龙生就安排好了,推掉了昨天的工作。计划陪我一天。
昨天凌晨,龙生就发来了信息,让我多穿衣,龙生说,天有寒气。大约八点多,龙生开着他的车来接我。他见到我时,我拎了两个包裹,撑着雨伞,就像一个落荒的人。龙生问我,你带什么啦?我说,昨夜几乎没睡,带了一个青蛙枕头,还带了一条大毛巾,如果我睡着了好盖在身上。龙生笑了,说,快上车吧,下雨呢。
我们的车过了三桥,一路在雨中疾驶。雨,一会是大的,哗哗的倾倒,一会又是小的,它的轻盈会让人产生怜惜的触摸,如果你是伸出手的,你定是能够摊开你的手掌,让它肆意的滑落在你的掌心,然后看它漫无目的的在舞蹈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虽然,早前就跟龙生说,我想去的地方是高淳老街,但龙生还是决定,我们不要错过了沿途。龙生说我像猫一样,软绵绵的,懒懒的,几乎不出来活动,外面的一切对于我都是难得的,所以,即使是狂风骤雨的天气也要让我见识一番。

牛首山的最高处。我们冒着狂风骤雨拍下的人间天堂。
我们停的第一个地方是南京市最大的犬种基地。我们的车还没有停稳,从厚厚的雨帘中就传来了喧闹的各种狗的咆哮声,有的粗狂的犹如重金属,一棒一棒的在敲击着每根蝉丝的雨。那小的形体的狗狗却是拼了命的也在厮杀着,它们用它们独有的方式在向这个暴雨的天魅抗衡着。原本就是各种的生命有着各种凛然的。在我们还没接触到狗狗时,狗狗已经让我们知道了它们存在的威力。龙生的胆子是大的,每次看到不同的狗狗,都要伸出手去摸一摸,看到更好玩的,龙生竟然还要去抱它们。我就不行了,特别是看见高大的狗狗,我就吓得躲在龙生的身后,要不就离的远远的。有的狗狗长得比人还要高,它的嘴巴如果张开,竟能吞下一个脸盆似的,龙生竟然还去跟它说话。当时,我颤颤的想,如果是我跟它说话,再如果它将嘴巴张开,那还不生吞了我。也有很小很小的狗狗,细细的很好玩,晶亮的眼睛来回的转,见了我和龙生,它们的爪子不停的在铁笼上抓着,忽上忽下忽前忽后的,煞是有趣。到底龙生的见识是比我广的,他能叫出许多狗狗的名字。而我只能弱智的通称它们为狗狗。离开的时候,龙生说,你知道为什么那些狗都对着你大声的叫吗?我说不知道,但又很快的回答,可能是因为我也养了一条狗狗的缘故,我的身上也有狗狗的特有的气味,再加上狗的鼻子是非常的灵敏的,它们闻了出来,就狂吠不已了。
离开狗狗约半个小时的光景,我们冒着凛冽的风雨继续前行。不一会,我看到一座山幽绿的伫在车的右前方。我问龙生,那是什么山。龙生说,是牛首山。我感到很惊讶,这就是牛首山?以前我只听说过,原来这就是了。龙生听了我说的,笑着说,那我就带你去征服这座山。只是一点的工夫,龙生就说,我们开始上山了。原来,有一条路蜿蜒的盘踞在山体上,路的两头就是山体的进出口。
当车盘旋在山腰时,我们停了下来,因为我们看见了一面宽阔静明的湖水,虽是有着风雨的肆虐,但入我们眼帘的依然是它的稳妥及盛大的气势,没有丝毫的张乱。风在刮着,带着自我的纵情,在我们的发间,衣物还有身体,还有我们行驶的工具上都留下了它的痕迹。就连龙生为我拍的一张站在湖边的照片也是惨不忍睹的。继续向前,路已经不是路了,有了几处的塌方。龙生说,如果我们连人带车翻下山去,新闻就有炒作的绯闻了,那些小记者会根据我们的随带品和车牌推测出什么什么人怎么怎么出的事。我笑着说,那你们电视台也要忙活开了。笑是笑着的,我的心里却想到了几年前。几年前去了广西的龙胜县,也就是拍摄《乌龙山剿匪记》的地方,龙胜的县城及所有的设置都是在山上。当时的路况和所见所闻都跟眼前的几乎是一模一样。车行驶在塌方的路上,有风有雨,飘摇中的前方同样的缠绵着缭绕的雾,恰似一条沾染了尘埃的白玉带,极不情愿的在山体上扭捏着。可能它是想倾诉些什么吧?在山的最高端,我们冒着风雨走出了车,在有点危情的状况下拍了几张最难得的照片。

老街上有的房屋都坍塌了,是谁掠夺了沧桑之前的青史?
穿越了牛首山,我们的车依附在山路的左侧小心的向前走着。龙生说,等会儿还有让我吃惊的。我说,什么呀?说着说着,一座庙宇出现在我们的眼前,紧接着又看到了其他的一些寺庙建筑,真是有种别样洞天的感觉,想不到南京的附近还有这样的世外仙境。这个地方叫祖堂山,庙宇称为宏觉寺。这时我问龙生,有公交车通往这里吗?龙生说,好像没有。来的人都是自己想法来的。龙生的车技很高,不用我怎样的担心就将车停泊在一个安稳处。风和雨依然是在胡乱的撕扯着,我们的裤脚都湿透了,但我们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风很大,龙生让我穿着他的黄色工作服。工作服的质料很好,是挡风遮雨的上佳物品,考虑到工作服上印着电视台的标志,我才犹豫着是否穿它。龙生怕我受凉,让我穿,我只好穿了。
我们进了庙宇的时候,就有人问我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龙生说是电视台的。中午,我们就在宏觉寺吃的斋饭,龙生还说我们的待遇是不错的,有了四菜一汤。不过,在吃的时候,我的脚被一个陌生人踢了一下。起初我没在意,后来那人又踢了我一下。我这才看了那人。那人见我看着他,就对我说,在佛面前吃饭不能跷着腿,手也要拿着饭碗吃。感情他的话就像是佛的话,我立刻吓的放下自己细条的腿,我的手也跟着战战兢兢的端起了佛碗,外表极度虔诚的继续吃着佛的饭。
吃过后,我和龙生的心里都有些不畅。因为,之前我们的所到处都有人在极力的劝说我们从口袋里往外掏钱。并不是我们小气或者不想掏钱,而是我们看见那些人的举措,我们的心里有种难言的堵。有个女人为了让我们相信佛的通天,玄乎的说庙里的大师为了省下两毛钱,特地从上海将自己的尿憋到了南京,到了宏觉寺后才将自己的圣尿释放在佛家的圣地。听了后,我想大笑都不敢笑,我怕我笑了后,会有人用刀劈我。因为吃了饭,就有人用脚踢我。如果我笑话了当家的,岂不是真的有人举刀来向我。事后我想,是那个吹嘘的人太能吹了,将牛吹成恐龙了。龙生也说,当家的是宏诚法师,是个真正的出家高僧,已有近九十高龄,威望盛远。

青灰的瓦片已被历史撕裂了容颜,残缺的生命失却了原有的生气
下了祖堂山,已经是下午了。龙生载着我,我们这才朝着高淳的方向去。
沿途都是在风雨中,幸亏龙生的车开的好,一路上,时常的有雨的翅膀从车轮下欲展翅飞翔,一张一合的呈银白色,好像翅膀上镶满了闪亮的珍珠,在时速和光线的作用下散发出炫目的华彩,尽管它们拼命的折腾,都是不能与我们并肩齐行的,因为龙生总是有办法将它甩在我们的身后。
路途上,龙生见到什么就说什么给我听,我真的就像龙生说的猫,将自己蜷缩在那里,身上盖着那条淡绿色的大毛巾,龙生让我将他的工作服反穿在身上,他说这样挡风,我就照做了。龙生说什么,我蜷缩在那里就听什么。一会儿他说那边有许多的鸭子,一会儿又说,快看,有鸬鹚!我坐了起来,将自己的眼光放在车窗外,只见白色的玲珑的鸬鹚散散的落在路边的雨田里,也有的迈着轻巧的小脚在来回的踱步。再将目光延伸时,就能感觉到雨天中的鸬鹚好像一串串圣灵的音符,即使是天不作美,它们也要奏响自己的生命之韵,用它们自身的洁白,还有它们的倩兮,渺渺的在天地间组合着一幅悦目的画。在这苍然的天色里,我能感谢的不仅是风雨。
也不知道车开了多长的时间,我们看时间时,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龙生说,先带我去看真正的高淳老街。我说,难到高淳有二个老街?龙生说,第一个是原汁原味的老街,后来的那个是新造的,有许多的商业痕迹。为了让我领略真正的老街,龙生问了几个人,拐了几道弯才找到了它。龙生也觉得奇怪的,因为他以前带摄制组到老街去了好几次,都是工作需要而造访的,可现在我们来了,龙生却有点记不得路了。
老街迎接我们的首先是嚬嚬嗙嗙摔锤的敲打声,声音随了空旷的雨幕,夹杂着哀落的雨声,却也是将我们携进了一段逝去而寂寥的历史片段里,这是铁匠铺里传出来的声音。站在雨中,撑着雨伞,龙生说,这就是你要找的老街了。
走进老街的巷口,一眼望去的就是一条长长的窄窄的黑道,在雨浸的情形下,仿佛是刚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浑身湿漉漉的,无论人们怎么使劲,都是一付拎不干的模样,就像一条湿透的毛巾,只不过,这条毛巾是被历史浸泡过的,它的身上已经穿越着深深的时间光华,它的存在让每一个见到它的人都是有所回味和咀嚼的。面对它,一切也都是淹没在苍茫的尘埃里了。

雨巷中的我不是丁香姑娘。戴望舒也走了……
我跟在龙生的身后,走,或者看,要不就是直接的踏入一扇古老的门栏。高高的木屋一般都是两层,左右都是,它们的整齐将一条青石的老道固执的夹杂在中间。虽然经过了历史的垂洗,但老街上的人们仍然还有人在承继着先民的祖业。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家豆腐坊。我们进去的时候,几乎是看不见什么,但依然是有人在操作着陈旧的器具,屋里黑乎乎的,也是不透什么空气的,见我们进来了,跟我们说话的人只能听其声而不能见其人的。小而长的屋里满地上摆放的都是看不见颜色的黑大缸,有的好像还冒着热气。我是想再往里走的,但条件有限也只能作罢。后来,我们去了好几个老商铺。有买百货的,有裁缝铺,还有烧锅炉的,只不过锅炉已经不是过去的老虎灶了,而是白白的厚厚的铁皮家伙了。在烧锅炉的老宅里,一排的坐着几位老汉,龙生就像熟人似的与他们交谈了起来。谈着谈着,龙生的眼睛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了,原来他是看中了老农存放钱物的一只老茶缸。老农看我们这样,也是丝毫不为难我们的,就主动的说,如果你们有兴趣就卖给你们。后来龙生说,这只茶缸比我的年龄还要大,我听了,心里直泛吁吁。
让我们感受最深的是一对夫妇。夫妇俩住的木屋很大,外面是卖东西的商铺,里面就是他们生活的处所。夫妇见了我们都很高兴,主动的带我们看他们的各种的古朴东西。我们看见了厚而坚硬的木梯,我好奇的攀爬了上去,当我回身的时候,龙生还为我拍了照片。他们的柜台也是让我爱不释手的。柜台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不仅有栩栩如生的植物还有各种姿态的花鸟。我问他们,柜台有多少年的历史了?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还有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龙生指着镶的木框说,这个也是有着许多年份的。龙生多少是有些好玩的,他竟然逗起了那只芦花老母鸡。我见他那样,就笑了。还记得我一看见老母鸡时的搞笑情景,老母鸡蹲在那里,它的身后是一大筐的鸡蛋。我看见老母鸡蹲在那里,以为它是在下蛋,再看看它的身后,就问店家,那些鸡蛋都是它下的吗?店家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的。我有些不相信,接着又问了一下,这时店家顿了一刻,说,不是的。我们都笑了。店家夫妇非常的热情,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还送了一只烧水的陶罐给我,如果是好的,我们是不能白拿人家东西的,毕竟人家的辛苦也是不容易的。好在我们拿的是店家弃用的一只,因为陶罐的底部已经有了裂缝,我也只是带回家玩玩而已。
后来店家夫妇还说,可以将那张古老的木桌送给我,我的胆子是小的,我不敢要。但我们都是感谢店家夫妇的,临走的时候,龙生还为他们拍了几张照片。我也装模作样的站在老柜台的里面做起了掌柜,让龙生也为我拍了一张。为了增添气氛,龙生还借了一把橘黄色的油纸伞,让我撑着站在长长的雨巷中。尽管,龙生也为我拍了照片,我自己也还是摇曳着身姿笑着说,丁香姑娘丁香姑娘,可我的心里是哭着的。我的心里在说,戴望舒……走了。

僧人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我混在寺庙的厨房里瞎搅和。
老街上有的房屋都坍塌了,尤其是在倾注的雨中,让人感受到的是一种彻底的荒落。那些青灰的瓦片已被历史撕裂了容颜,它们残缺的生命也已经失却了原有的生气,哭哭啼啼的,它们在风雨中哀泣着。是谁,掠夺了它们沧桑之前的青史?又是谁,手仗锋利的雕刀,一寸一寸的毁驳了它那盈丽的尊严?就这样,让我们目睹了它的残败。也是这样,让每一个见到它的人,不得不去追溯它那亘古的从前。
老街的那头走来了一只健硕的狗,通体的黑亮,仿佛也是被历史浸泡过的,这只狗显得很温和,一点也不像我养的韦小宝,整天龇牙咧嘴的狂野的很。黑狗一点声音也没有,见了我们,首先是避让,后来干脆掉头走了。龙生好像舍不得似的,赶紧为它拍了几张照片。
等到我们去了耳熟能详的老街,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还没去的时候,龙生就说了那里的情况,所以对那里的开始就不是赋有太大的兴趣。果然,来来去去的,有些乏味。清一色的现代包装,尽管是古代的建筑身影,但鲜亮的油漆还有钢筋的窗门,还有各色的买卖店铺,多少是让我扫了兴的。我们买了一些吃的,我自己也买了两双绣花鞋,一双是单的,另一双是棉的。我跟龙生说,快要到冬天了,晚上穿这样的棉鞋会暖和些。龙生说,那就买吧。
回来时,雨仍然是狂野的下着。龙生算计着时间,如果我们走高速公路,只要两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回南京了。走在高速上,我倒是有些害怕的,因为风更加的猛烈了。车到南京的时候,我们在途中看见了追尾,真的是惊心动魄,长长的车龙,一辆接着一辆。龙生见了,好像不以为然,他继续一边开车一边说,没事的,这样的天气还有这样的机会对于我都是难得的,应该多出来走走,感受深了,写东西的感觉就不一样了。真的是要谢谢龙生的,他总是对我好。而我是不好的。
龙生一直将我送到家,为了不让我淋雨,他让我留在车上,他自己先下车,将我的所有东西都打了包,然后再喊我下车。拎着那么多的东西,再望着离去的龙生和他的白色的车,我也是要流下眼泪的。在这个凛冽的风雨中,如果没有龙生带我出去,我想,我会死在这样残冷的骤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