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果树记
(2010-05-03 18: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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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树草垛风匣青芽烟袋锅子河东 |
◎老果树记
种一茬桑麻,种一茬盐巴
种一茬麦子玉米,种一茬大豆地瓜
那个红缨挂上苞谷的季节
我还是离开了我的庄稼
那些老果树没走
它们看着我长大,看着我远走四方
它们在村后的河沿上
夜夜为我看守童年的田亩
四十年了,老果树,当我们邂逅
在初春的晌午,我不说感谢
我只是跟着小路穿过村庄
跟着黄土砾滚过日头
路两旁尽是草垛,狗吠,鸡鸣
每一堆柴草垛都插满风和阳光的旗帜
每一颗黄土砾都是一座开炉的土窑
从村口的老屋,到河沿的老果园
不过一里地之遥,可是这遍地土砾
要我翻越多少时光的大山,才能抵达童年
一条河喂养着两个村庄,河西住着王家洼
河东住着高家洼,一群苹果树
从王家洼趟过河来
忠实地陪伴我,挥霍无知年少
这些老果树,晒黑了脸庞和胸膛
拉黑了乡村夜话的幕布——
面善心良的虎怪狐灵,每天晚上赶过来
为老私塾爷爷点着烟袋锅子
照见我灯火绰约的梦里童话
这些老果树,老过我不惑的年纪
问及他们的年岁,喜欢怀旧的父亲
第一次在记忆面前放弃了高谈阔论
(或许他对此根本无力回忆与言说)
我暗地里上推四十来年
正是他一身钢铁被压枝的60年代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些老果树,住在河东四十多年
仍旧不愿回到河西
一树铁骨,长进父亲的身板与沉默里
把我从童年到中年的梦想
一年年催得叶茂花繁
河里哗哗流淌的是风,是日子
是泪与辛酸,黑铁一样的树枝
在半空扭曲着脖颈,推背出一个人的命运
时间黢黑的风匣,总冒出呛烟味道
这些老果树,裂开树皮
绽露骨头和血肉
裂开五月,就绽放白花与青果
哦,四十年了,老果树
跟我还是那么默契,当我站到它的面前
那树根看上去有些木讷
低头吮吸着泥土,抬头却钻出遍地青芽
就像父亲带我下地干活时
一声声喊着我的乳名
2010年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