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朋友相约着开车去乡下钓鱼,刚到鱼塘,朋友就接到他家人打来的电话。搁下电话,他面露难色,饶饶头欲言又止。我已猜到八九分,说道:“你赶紧回家吧,钓鱼什么时候都可以。”
回程时途经龙津河,我想起住在此地的一位旧友,算命先生大程子,便让朋友开车先回,我下车拜访大程子。
龙津河帮船绕岸,人流来回穿梭,道路狭小繁忙,颇有“清明上河图”之意韵。此地的算命先生颇有些名气。他们有的身着灰衣大褂,肩扛酱红色的帆旗,走街串巷。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墨镜,手握铜铃铛不紧不慢地摇晃,下巴处几缕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随着“算命了,算命了啊……”的叫唤声而微微抖动。也有的坐堂静候,铺面门前悬挂紫红八卦,大堂之中香案一张,算命先生在案后官帽椅上正襟端坐。大程子是程氏八卦传人,也是一位坐堂算命先生。
我在龙津河畔寻得大程子的铺子,抬脚踏进铺门,便见大程子的案上有一本翻页的《易经》,案前倚坐着一位紧锁眉头,年约二十有余的姑娘。大程子听见脚步声,一双三角眼从墨镜的上沿看过来,眨巴了两下,算是和我打了招呼。我遂一言不发,静坐一旁。
“古老相传神仙术,赛过星占胜紫斗。”大程子轻轻摇晃着脑袋,镜架滑到了鼻头处,三角眼似睁非睁。
“姑娘,请伸出你的右手来。”大程子顿了顿又说。
“姑娘姓王,瓦庄的。”大程子端详了一番说道。嗓音低沉,却字字凿心。
“你认识我?”姑娘满脸狐疑,不禁直起了身板。
“非也,非也。姑娘无名指末端,色暗异人。惟洪武阊门瓦庄王氏之后方有此异相,姑娘定是姓王,瓦庄人无疑。” 大程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姑娘不置可否,薄薄的嘴唇微微张着,眼睛盯着大程子看。
“最近有人给你说了门亲事,你们处了几个月了。是不是因了那杨姓小伙左手残疾,你有点不愿意?”
“嗯!”姑娘对着大程子急切地点了点头,脸上愁云不展。
“姑娘,你来到这个世上,一切早有定数。人生在世与众人会,因缘感召。你和那杨姓小伙机缘俱足,这是命,你要信命。”大程子说完将身体端靠在官帽椅的椅背上,手指悠悠地在案子上弹敲了几下,三角眼依然是似睁非睁。
姑娘怔了好半天,随后眉头渐展,侧过脸去长吁了一口气。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她掏出两百块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待姑娘走远,大程子一把将墨镜摘下搁在翻页的《易经》上,瞪大眼睛翻看着姑娘给的那两张百元大钞。
“大程子,你搞什么鬼?你怎样知道人家的底细?”我好奇至极,忙凑上前去连问究竟。
大程子四下看了看,忍住笑压低嗓音说对我说:“兄弟,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你没见那姑娘脖子上挂的那块玉吗?那是我送给外甥的,我姐这回肯定要感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