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铃声

文/胡杨

“嗡——！嗡——”低沉、急促的手机铃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我睁开眼，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白光，急忙来到书桌前，抓起手机。虽然铃声只是振动，但加上木质桌面的共鸣，在这夜深人静的凌晨还是很响的。

妻也醒了，“这是谁呀？半夜三更打电话。”妻打开夜灯，不满地抱怨道。

“是个陌生电话，没准又是诈骗电话。”我说。

“这些骗子真可恶，半夜还不消停。”妻嘟囔道。

我看了看时钟，是凌晨3:21。

我拿着手机，想等铃声停止再放到桌上。但手机一直在振动，对方丝毫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不对，骗子的电话不会这么执着，会不会是哪位不太熟悉的朋友真有急事？我之所以能肯定不是亲戚，是因为所有亲戚和朋友的电话号码，我会都真名实姓地存到手机通讯录中，无一例外。

我接通了电话。

“是老胡吗？我是二楼邻居。我家老柳摔到地上起不来了，麻烦您帮帮忙把他弄上床去。这大半夜的麻烦您，真不好意思，但我又不能眼看着他大冷天躺在地上。”电话里是二楼邻居老柳的老伴儿，声音紧张又急促。

“您别着急，我这就穿衣服下楼去。”挂断电话，我急忙穿衣服找手电。

也怪我粗心。前年秋天的一个下午，老柳在卫生间洗澡时摔倒在地，怎么也起不来了，邻居跑上五楼来找我帮忙。那次抱起老柳后，我把手机号码留给了老柳的老伴儿，让她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不必再气喘吁吁地跑上五楼。但是，我没有留存老柳的电话号码，这才有了今夜对陌生来电的疑惑。

老柳家的单元门虚掩着。听到我的脚步声，老柳的老伴儿推开房门，一边道谢一边把我领到卧室里。

老柳躺在床边的地上，一米八几的个头，胖胖的身子，加上盖在身上的棉被，把床边到墙柜狭小的空间占得满满的。我俯下身，双手伸到老柳腋下，先将他扶着坐起，然后全身用力想将他抱到床上。不曾想我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老柳只是上身微微抬起，屁股根本到不了床沿的高度。看来凭我一己之力直接抱上床是不可能的，我只好放下老柳，再想办法。直接抱上床不可能，那就一点一点地向床上挪。我让老柳的老伴儿抱住双腿向前推，我则抱着老柳上半身斜倒在床上，一寸一寸地向上扭动，最终将老柳横到了床上。我松开老柳，起身上床，站在床上双手拖着老柳的双肩，和老柳的老伴儿一起，一点一点地将老柳顺到了床头，然后将隔尿垫、尿不湿等铺好。

“您没抻着腰吗？您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真不好意思大半夜地麻烦您。”

“没关系，您别客气！我身体还行，有事您尽管言语。”

在老柳老伴儿地千恩万谢中，我离开了老柳家。

回到家中，我脱衣上床想继续睡觉。但老柳躺在地上的画面总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看来，忙是帮完了，觉是睡不着了。

老柳今年七十八岁，儿子在广东工作。前些年，老两口到广东帮儿子带孩子，那时他家经常锁着门，很少看到老两口在家。孩子带大了，老柳的身体也垮了。先是腰不行了，走路时腰弓得很厉害；后来腿脚也不利索了，出来进去都要拄着拐杖；再后来就坐上了轮椅，每天保姆用轮椅将他推到小区广场，他再手推着轮椅遛弯。好在老伴儿的身体尚可，总算身边有个亲人照料。

可能是同龄人的缘故，看到现在的老柳，我心里总是一阵阵地发酸。我们谁又能知道自己的明天是个什么状况呢？

2024年1月12日初稿于天津

2024年1月16日修改于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