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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就是一种职业。
在这个专业领域,有人能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有的却只是个“死跑龙套的”——“跑龙套的”前面必须要加个“死”字,因为失败的结局只有一个,死。所以,王才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死亡率远甚于战地记者,不信你就将历史上非正常死亡的王的比率算一算。
那么,怎样才能成为出色的王呢?说到底,需要天赋。
一个人高高在上,统治万民,令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哪是容易的?就算你有三头六臂,“黄帝四首”,都不可能亲自过问每一件事情。所以,你得有人帮。这就牵涉两个问题,第一,你凭什么信得过这些人?第二,你凭什么让他们甘心为你服务,而不是取你代之。
于是,最简单的,出现了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深层次所表达的内涵。王,是靠自身的道德、王族的形象影响百姓、百官的,让他们各安己位,共同建设这个国家。谁都不能例外,所以饰演王的周润发说“天圆地方”就是规矩,“不能坏了规矩”,“天下万物,朕没有赐给你的,不能抢”!电影用传统的忠、信、孝、义,和皇宫里准时准点的报时,营造出如同影子一般缠绕人们心头的所谓规矩的重要性。王失去这些,就会变成“死”跑龙套的,他不得不强调其权威性。
可是问题出现了。谁说王就一定是那些道德最好、形象最好的人得到了?在过去王位世袭的年代,有的人天生就成为王的接班人,不象现在,通过选举,看谁的道德好、能力强、形象好,公众使他成为王者。过去不行。所以通常是道德上有亏欠的人,坐上了王的位置。比如电影中的周润发,他为了登上王位,干了点亏欠良心的事情,害了原配夫人,娶了梁国公主,用政治联姻强化自己的力量。可他一旦成为王,就需要保持良好的形象,对过去的罪恶尽可能地擦除,同时与王后在世人面前保持相亲相爱的形象。
后,也真可怜。让我想起戴安娜王妃,和克林顿的黄脸老婆,希拉里。你说巩俐(饰“后”)糊里糊涂嫁给一个曾害死自己原配夫人的人,晚上和他睡一块不渗的慌吗?没感情,又要装得很亲密,装不好,就是“坏了规矩”。后整天冷冰冰的,王要怎么向世人交代?只好说她病了,病了就要吃药,所以巩俐吃了十多年的药!
这一连串的逻辑,把可怜的王、可怜的后,他们“悲惨史”的原因告诉大家了。剩下来,我们就可以尽情享受张艺谋为我们精心炮制的这道盛宴了。
电影的冲突集中在“后”身上,她“就是一个疯子”,为什么?因为她破坏了王和王族的规矩。没有爱情,你本来应该装的,象戴安娜、希拉里一样,可她偏不想装,要做个普通的女人,所以勾引了太子。这属乱伦了,电影的感情线路由此进入“雷雨”的逻辑。要做普通女人,“后要有后的样子”就做不到了,周润发只好在她平常吃的药里多加一味,慢慢杀死她。
太子元祥被勾引,失去了“王”在道德上的先决条件,自觉亏良心——注意,他用了普通人的思维、道德观来要求自己——然后两次要“辞职”太子位,想出皇宫“历练”一下,实际是想摆脱“王”的游戏规则和自己将来的宿命。
既然这样,“王”只好招回曾被他惩罚过的皇子元杰(周杰伦饰),再次强调了“天下万物,朕没有赐给你的,不能抢”的游戏规则,打算立他为太子。然而,当元杰知道“王”以阴暗手段杀“后”时,他对母亲的天生之爱被激发了,从而义无返顾地加入到“后”推翻“王”的兵变当中。
剩下的故事就不用多说了。我们发现,这一连串的冲突和剧情发展,其实都是围绕“王”的游戏规则和“人”的游戏规则而发展的。想当普通人,那对不起,你就没资格玩政治,你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周润发成为王,付了学费,顺利毕业了,但是后、太子、元杰,都没意识到人到王还有个接受规矩、付出学费的严重问题。
这当然是一个悲剧,它发生于人的欲望,但也是“制度”使然。所以,我们没办法去恨电影里的每一个人,只会觉得他们如此孤独,都那么地可怜,使人唏嘘。看这部戏,重点就在这里,它在用史笔,为王者立传。你以为周润发狠毒吗?是,可他也有深埋心底的“人”的正常情感,比如对元配夫人、对太子,感情很真挚,太子被他弟弟杀掉时,他颤抖地说:“这是你哥哥啊!”多么令人心碎。换句话说,光靠狠毒,也不是一个出色的王,他的爱要深埋心底,他的爱属于那个国家的人民,和他的朋友。对敌人,破坏规矩和阴谋者,他必须出手又准又狠。比较典型的象朱元璋、朱棣,李世民等,朱元璋和朱棣,大家都知道他狠,可也别忽视他们仁和爱民的一面;李世民大家都知道他是明君,可也别忽视他手段残酷的一面,比如早期的屠城,和玄武门兵变等。
《满城尽带黄金甲》,可称得上是张艺谋最杰出的作品之一,他终于将商业与艺术完美结合起来了,值得祝贺。
电影的场景非常简单,五个房间,两条通道,一处大殿全景,一处外景,全部电影两个多小时的故事就发生在这简单的场景里了,但是我们看得一点都不闷,因为有戏,太有戏了——巩俐的表演,直接宣布了章子怡还在表演系里读初级班,加上周润发的风发气度,他最后亲手鞭死儿子的戏,绝对震撼,那种愤怒、痛苦、丧失理智的疯狂,都有!唯一欠缺的是周杰伦,但也比《文字头D》里的表演有层次、有深度了,改了改耍酷的面谱化。至于太子刘烨,还用说吗,影帝啊,他得知“后”的阴谋而与后展开的一场谈判,堪称精彩,虽然观众都笑了,但不是之前对张艺谋电影的“笑场”,而是对刘烨表演的由衷赞许。这部戏,巩俐用实力证明自己是戏骨,但其他人也很好地压住了巩俐独霸的局面,都很棒,包括那个太医。
演员阵容大家都知道了,巩俐、周润发、周杰伦的搭配,对内地、香港、台湾三地和美国市场,都能形成票房号召力。这是张艺谋聪明的地方,但这次也把这些好演员用到极处了,真正体现了他的导演功力。昨天,电影院的上座率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我买的那张票,是当场最后一张,呵呵,位置是给人挑剩下的,没办法,票价还用70块,比一般电影贵10块,够火啊),我想,看后的评论也会是誉多骂少的,张艺谋那张“条理”分明的老脸,该笑成麻花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