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过了,所有的“时装周”都演完了。时尚杂志这两个月都忙着归纳总结。很多新一期的杂志里,又出现了我最怕看到的两个字------“IN”和“OUT”。“IN”代表了流行起来的、应景的时尚,“OUT”则代表已经过时了,出局了,不该待见了。两个小学课本里的英文单词,言简意赅地表明了中国时尚编辑们对潮流的理解:“IN”的,一定要跟从。“OUT”的,就可以不提了。倘若你非死抱着“OUT”了的东西不放,却不对新的“IN”大抛赞誉之词,那么,就只能说明,你这个人也太不“IN”了。
可能是我这个人思想比较肮脏,每次看到时尚类杂志上间隔罗列的一大堆IN,OUT,IN,OUT,就难免联想到性爱场面中的那个关键而又反复重复的动作,IN,OUT,IN,OUT。。。但又感到不妥,觉得不论是时装搭配、化妆方法,还是居室设计和建筑风格,似乎都不应该以这么一种简单的生理动作来诠释。
时尚界对于刚刚走下巅峰的事物,排斥到无情的程度;而对于几十年前的东西,却谦虚到无耻的地步。2005年流行“五十年代”,大牌说“要回归娴淑”,时尚杂志就教你“尖头高跟鞋OUT了!有教养的圆头鞋才IN”;2006年流行“六十年代”,设计师抬出希区· 柯克电影里的闷骚贵妇,于是时尚杂志又告诉你“圆头鞋OUT了!只露一个脚趾头的鱼嘴鞋才IN”;2007年流行“八十年代”,大搞“走近科学”,现代建筑的线条、金属的质感、太空的奇幻,全都裹在身上,鞋呢,干脆追求失重感、太空步,当然,时尚杂志又赶紧喊“鱼嘴鞋OUT了!前仰后合走路打飘的鞋才IN”。。。。。。鞋舒不舒服,脚不知道,“IN”才知道。既然知道以前的东西那么好,何苦当初那么生硬、恶狠狠地去OUT它呢?历史上OUT了的,其实都是今天IN的前提和启蒙。原因何在?可能是由于换了一代人,重新发现了前辈的辉煌。周而复始地重复着“文艺复兴”的过程。从发布会回来,就着急忙慌地把一大堆东西都OUT,这样做,永远培养不出真正的时尚读者,只能教育出一批头脑简单的购物狂。当然,这批头脑简单的购物狂,也是时尚工业坚实的经济来源。
这一点,我就很佩服张大川。他可以用封面和卷首语,说出上海的现代建筑群不好看,然后也指出把这种现代建筑线条生搬硬套到服装上是愚蠢的。这种风格属于今年的最新、最“IN”,他却大胆地加以讽刺和挖苦。中国真是太缺乏这样不跟风喊“IN”、而敢于对“IN”评头论足的有主见的时尚主编了。
其实不止是在这个相对新生的时尚编辑界,在我们的生活和发展中,也总是过于冲动和着急地OUT一些东西,IN一些东西。我们的城市、我们的文化,都是如此。
最近人们又开始大骂郭德刚了。试想,如果不是广大相声演员,花了几十年功夫,把传统相声OUT了,郭德刚又何至于在这两年变得那么IN,以至于树大招风?风水轮流转,大家都要OUT这件事物,就不要怪罪有心人一直KEEP(保存),更不要等人家又“IN”回来的时候眼红,说人家囤积居奇了。
当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专家学者”,在网上自鸣得意地炒作,要把中医OUT的时候,愣说自己发明了麻药的大长今,却大张旗鼓地IN到中国所有电视观众面前。于是国人又大张旗鼓地抗议,“这不是大长今发明的!是华佗!”。活该!谁让你要OUT那么好的东西。幸亏,真实的、道德的、医术精良中医大夫们千年如一日地治病救人,也就使得这个“OUT中医”的想法,仅只停留在纸上空谈和愚蠢的论战。看来,IN和OUT之间,踏踏实实地传承发扬,才是对很多东西应有的态度。我也真的不希望,几百年后,又出来一个重新“尝百草”的神农,在被毒得半死的时候,从地下挖出一本失传的《本草纲目》,然后大力推广。
数十年前,北京的老城墙被义无反顾地OUT了,近年,政府又耗资重新盖起了永定门的城楼,并大力号召,把它炒作成了当年最IN的话题。当有记者走访一位参加过拆城墙工程的老建筑工人时,老人不无感慨:“早知道现在兴师动众地重盖,当初何必兴师动众地拆呢?现在盖的这个,不如原来的好呀!”,如果把他的话翻译成如今最IN的时尚用语,就是:“早知道现在会这么‘IN’,当时为什么要坚决彻底地把它‘OUT’了呢?”。当我和老婆在高碑店精打细算、囊中羞涩地淘换老家具的时候,心中暗想,那些低价OUT这些家具的旧主人,会不会想到它们在北京会这么IN呢?然而,有些家具已经无法复原,因为高妙的手艺早就已经OUT得一去不复返。价值,被重新发现得太晚。也许我们对生活的积累,不应该总是经历“文艺复兴”般的反省吧,更不应该让那些有价值的东西,老是在“黑暗的中世纪”失传吧。
刚刚换了工作,亲身体会到,愿意全心全意地为新东家卖力,但也由衷地希望老东家发扬光大。道理再简单不过,老东家越发达,我就越值钱。人生的履历,永远不会像“IN和OUT”那么头脑简单。
打开电视,见到女里女气的男主持人,操着造假的台湾腔,摇头晃脑地对镜头发问:“你够‘IN’么?”可惜他那台湾口音学得很不地道,把“IN”发声成为“硬”。害得我又不禁想到下三路,心说:我够不够硬,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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