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行走故事 |
初到斯利那加,最令我惊讶的是那些男人,以及套在他们身上的大氅。走在街上,你会发现满街都是男人,戴着绒线帽或不戴的,赶路的或赶车的,更多的则是无所事事。有满街的男人,自然满街都飘动着皂色大氅,同样的色系同样的款式,似披风又似大衣。奇怪的是,有些人身披大氅,却单单空着两只宽袖,随风摆动,难道是因为战乱使这些人失去了双臂?回到船屋,发现Riyaz也两袖空空,他看出我的好奇,于是二话不说,一伸手,撩开了袍子。啊,那藏在大氅里面的手上提着一只篮子。我走过去一提,有点重量。很快,腿上就感到它的热气。原来篮子里面装了炭灰,靠上去,略微烫手。在这阴湿的冬季,人们走路提着它,坐下时将它放在大腿之间,睡觉时还可依偎着它。难怪人手一只Kangri——喀什米尔的“汤婆子”。虽然它引起过无数的火灾,虽然大英医学词典以“Kangri cancer”一词特指腿部溃烂的地方病——因长期烤火而致,可是喀什米尔人仍然不愿放弃这古老的取暖方式。而对Riyaz来说,这“汤婆子”还有另一个用处,就是随时用它来点烟。
斯利那加的年轻男子无论从身高、体形,还是长相,都与印度其他地方的小伙子有很大不同。他们身材高大,长相俊美,肤色也稍白些,那乌黑且浓密的头发和络腮胡子更显男性魅力。我曾在斯利那加最大的清真寺遇到两位正在喀什米尔大学读书的大学生,与之近距离交谈时,他们干净、整洁的衣着,礼貌、优雅而又谦恭的举止,尤其是那一口洁白、健康的牙齿,都给我留下了美好印象。不过,上大学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为了学习知识,至于能否找到一份工作简直就是奢侈,因为即使大学毕业,他们也不可能找到工作,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对此我非常不理解,而他们的解释又不置可否。还有那位帮我们划船游河的Taric的朋友,他也一直在学校里学习,因为没有工作,他们今后的唯一出路大概就是做生意了。
Taric和他哥哥就是靠经营船屋和做生意维持全家人的生活。在每天晚上临睡前的聊天中,Taric与我谈的最多的是他的家人。这个年仅24岁的年轻人,因一场大病,使得腿部静脉不流通,又因无钱看病,最后造成右腿终身残疾。与斯利那加其他人家一样,他也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大家庭,现在住在船屋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家庭成员,有56岁的母亲、哥哥、以及另一个兄弟的媳妇和孩子,父亲很早就去世了。
我们围坐在暖炉边,他对我说:“我喜欢与家人生活在一起,还非常喜欢孩子,越多越好。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我感觉很温暖、很安全,大家彼此照顾,克服一切困难,总之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比爱护家人、照顾家人更让我觉得重要的事了。”他还这么年轻,就已经对家庭有了一份如此强烈的责任感,真是令我感动。联想到我们这些生活在大都市的女子,年纪一把了还不愿结婚,也不喜欢与父母住在一起,Taric的这番话对我有不小的触动。
当然,这还与他信仰伊斯兰教有关。斯利那加有95%以上的人是穆斯林,他们认为,一个人在自己生活最艰难的时候还能竭尽所能地照顾父母是一种荣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更是个人心智成长的一大机会。在伊斯兰教中,仅仅为我们的父母祈福是不够的,还必须发挥无限的怜悯之心,衷心记住当我们还是孩子时,他们为我们所做的更甚于他们为自己所做的,尤其是母亲特别值得尊重。
这里的每户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Taric家里那两个女人的活动范围就在自家船屋(就在我的船屋旁边)周围,像生活在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女人一样,她们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家务、烧不完的饭菜,但却乐在其中,因为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就是她们心中的乐园。
走进那并不宽敞的船屋,里面非常整洁、干净,还很舒服,不多的家用电器及其它生活用品几乎全是中国制造,他们喜欢用中国货,便宜又耐用。Taric打开电脑,给我看他的朋友拍的有关斯利那加的照片,这时家人为我准备好了素食(各种蔬菜放在一起煮熟,不放辣,再配上米饭),这是我要求的,因为从抵达印度的第一天起就得了重感冒,再经斯利那加的冷风一吹,病情愈加严重,甚至咳嗽起来(以前感冒从不咳嗽),吃什么东西都没有胃口,那两天全靠吃饼干就着矿泉水来维持体力,没有机会品尝喀什米尔的美食。这顿素食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品尝当地人做的饭菜,勉强咽了下去,强忍住没有吐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我没胃口还是她们做的蔬菜实在淡而无味?不过有意思的是,后来当我来到卡久拉霍时,遇见来自喀什米尔的小店老板,一个可爱的小老头,给自己取名叫“超级马利奥”。得知我曾去过斯利那加,他便热情相邀,带我来到一家餐馆,请我品尝了著名的喀什米尔鸡,了却了我没有在斯利那加品尝喀什米尔美食的遗憾。当时,我学他的样,将“恰巴提”(印度饼)撕开,用右手拿着它沾上喀什米尔鸡的浓汁,放进嘴里,顿时咖喱、各种香料的味道充满唇齿相,香浓美味至今难忘。我当即告诉他,等我回到上海,我会想死这道菜的。也因为这道菜,我永远忘不了喀什米尔,忘不了在斯利那加旅行的那些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