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 苏立铭的《中岛:中国诗歌参考》
(2009-03-06 16: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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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参考》苏历铭中岛诗歌回忆文化 |
记得在留学前的1990年夏天,我见到专程由哈尔滨来北京组稿的中岛,当时他正筹备出版《诗参考》报纸。他个子不高,清瘦,或许因为旅途的颠簸,脸上有些疲惫。那时正值治理整顿时期,我的心思全都放在出国留学事情上,决绝而去是一种逃避的办法。见面时中岛谈到创办《诗参考》诗报的打算,这在民刊风起云涌的当年,并未引起我的特别注意,相反我还建议他谨慎考虑。因为诗歌民刊大多短命,可没过多久,我竟收到他从黑龙江寄来的《诗参考》诗报,印象中“诗参考”三个字还是套红印刷的。
从洪烛的《成为大诗人之前的中岛》一文中,了解到中岛第一次来北京时的情况:“中岛实际上也是当天凌晨抵京的。但他很快跟北京几所高校的文学社联系上,调兵遣将,分派了安排食宿、交通等任务,随即亲自来北京站迎接外地来客。要知道,这也是他一生中头一次进京呀。在进京的头一天,他就一副主人的模样,嘘寒问暖,由此可见其组织才能与适应环境的能力。这恰恰是大多数文弱书生们身上缺乏并且需要的。中岛用穿针引线的方式把来自五湖四海的诗友团结到一起。所以,仅仅用了一天时间,这个小不点的男人,便在一大群诗写得比他好、个子长得比他高的男人们中间,奠定了类似于武林盟主的地位与威信。”我猜想,中岛自那时起可能已萌生出漂在北京的想法。
在中国,诗歌民刊大多是短命的出版物,而《诗参考》自创刊以来,历经20年的时间,以其“兼容性与同人风格并存”的特点,逐渐成为诗歌民刊中最稳定的品牌。等我相隔数年后回到北京,与中岛相遇,得知他在谋生之余,始终把《诗参考》当成不离不弃的孩子。我知道,以文立命是异常艰难的事情,而中岛从来没有因为现实的艰辛而放弃自己最初的信仰,他毫无功利性的热爱和坚持,不能不让人心生敬意。1996年他完成《诗参考》由诗报到杂志的改版,使其成为国内容量最大的诗歌民刊,在保持倾向性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包容各种风格的作品。《诗参考》一直秉承着诗歌的先锋性,秉承着诗歌的人文价值和人性观,中岛进而疾呼:诗歌是我们生命的,是我们生存的,是我们永远革新的人性的嚎叫!
在中岛送给我的《诗参考》上,我曾集中阅读过 “盘峰论争”所引发的“民间”与“知识分子”写作立场对立的文章,从于坚的《真相》、王家新的《从一场蒙蒙细雨开始》、伊沙的《两个问题和一个背景》、张曙光的《九十年代诗歌及我的诗学立场》、徐江的《这就是我的立场》、杨小滨的《一边秋后算账一边暗送秋波》、杨克的《并非回应》、宋晓贤的《中国诗坛的可悲现状》、沈浩波的《谁在拿九十年代开涮?》等文章中,感受着国内诗歌界的裂变和现状。《诗参考》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真实记录中国诗歌动向的载体,中岛有意或无意地诗它成为具有文献价值的“诗歌参考”。
东北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而黑龙江不仅神奇,似乎更有些神秘。与我们年龄相仿的诗人中,不仅有一直扎根边疆的李琦、潘洗尘、张曙光、桑克、文乾义等,还有出身于黑龙江却散落于各地的森子、李德武、吴铭越、宋冬游、阿西、杨拓等人。他们的风格和倾向并不相似,却同在一片天空下,从黑土地汲取艺术的先期养分。而戈麦、中岛和我,从地域上讲,我们应该算是地道的同乡。他们俩都要从佳木斯转车,然后才能由此前往各自神往的地方。当年在清华大学见到戈麦时,还曾约定一起返乡,可后来他以自杀的方式完成最后的创作。在筑波大学收到阿吾的信时,我心中曾格外悲凉:中国人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为什么蔬菜都长了一双害人的手/为什么动物也学会了自杀身亡/为什么地球都已经百孔千疮/却还要友情地/承受这群‘恶魔’的肆虐/为什么你不反抗/为什么我要投降”,读到中岛这首《我一生都会和一个问号打架》,我曾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打通他的电话,本来想和他谈谈我的感受,可接通之后我又瞬间改变主意,在得到他近期还好的答复后,我没有再谈他令我心灵振颤的诗歌。中岛的诗歌写作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之后与伊沙、侯马、徐江等人结识后,他的诗歌写作有了明显的变化。他曾讲述过当年混迹于北师大宿舍的故事,这种机缘让他改变先前“唯唯诺诺,不直接表达情感,委托物来述说内心的向往”的写作风格,像伊沙等人那样,“一竿子到底,直抒胸怀,赤裸裸的表白。”
中岛说:“有一句成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和伊沙、侯马、徐江是非常特别的哥们,这首先我们都是不折不扣的诗人,这是我们成为朋友的首要条件。我们初识的时候也是通过诗歌认识的。伊沙、侯马、徐江的才华是我随时随刻成长的词海,也是我诗歌生命的动力。”毫无疑问,中岛所说的这些“哥们”都是中国诗坛上优秀的诗人,他们另类独行的特点是相对于某种对象而言的。在现实生活里,伊沙憨态可掬的样子,全然没有网络上的霸气。当年他的《车过黄河》一直被我记得,“现在时间属于我/我等了一天一夜/只一泡尿的功夫/黄河已经流远”。
正像安琪所言,中岛的热心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前些年他曾在他的报纸上写过一篇我专业方面的专访,事后还打电话通知我,有一家公司看到专访想让我过去任职。那时我正辞职休整,中岛在“活着”的状态下还希望别人活得也好,最后我告诉他现在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我们每个人都是死亡路上的/一粒灰土/被明天的风/吹得荡然无存”。年届45岁的中岛终于有了亲生儿子,这个儿子和《诗参考》都是他用自己的精子创造出来的,一个孕育于妻子的子宫里,一个活跃于中国的诗歌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