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其实，木辛希望飘的第一个感觉就应该认为是他写的字条。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应该比他更敏感。是的，她心中已经肯定了是那个湖南青年写的字条，当她有意向后望去的时候，木辛不在，她开始进教室的时候就发现他不在原位了，因此她感到纳闷。要知道这样，她开始走的时候为什么偏偏把书包放在教室里呢？目的就是想暗示他：她今天晚上还要来这儿晚自习。

    并不是木辛没有意识到她的暗示，而是木辛做了一件人生第一次最大胆的事情，而他自己又象做贼一样，所以躲起来避而不见。

    暑假马上就到了，木辛没有回家，木辛和几个同学承担了高考数学统分的工作。一连十多天的紧张工作，累得他们头晕脑胀。天气十分炎热，长沙素有火炉之称，每天吃晚钣后，他们会只穿一件短裤，或者打篮球，或者踢足球，弄得满头大汗，最后回宿舍在水笼头底下痛快淋漓地冲个凉，真是其乐无穷。然后，他们会出去散步，去对门那家冷饮店吃冰棍，喝冰水，为的是用冰水冰棍中的凉量抵销体内的热量。

    也是在这个暑假里，木辛开始学习骑自行车。给人家的印象是，木辛太笨了，十九岁的大学生了，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同学们要回家的时候，他特意向小方同学借了一部旧自行车，破旧得支架都断裂了。木辛就开始用这辆自行车练习了。开始的时候，他让别人扶着才敢踩脚踏板。他的平衡性差是很有名的，因此有人告诉他，今后他的老婆别想享福了，因为他骑车时肯定不能载人的。

    后来，他逐渐不需要别人帮忙也能慢慢地骑了。过了一周，他就骑着这辆破车直接上教学楼去统分。第一天，右脚刚抬起来，说听“哗”的一声，正是那根断裂的支架划破了裤管的膝盖部分，而且刚好形成一个直角形。第二天，又划破一条裤子，情形与上次一样。该吸取教训了，木辛昨天没有把那根支架绑紧，今天该用细铁丝把它扎扎实实地绑牢，然后用布条包扎好。

    紧张的高考统分工作结束了。这时，一个外出旅游返校的女学生要回家去，辅导员让木辛帮她买一张去武汉的火车票。骑车去长沙火车站的时候，木辛小心翼翼，安然无恙。回来的时候，木辛自觉目的地在望，大功即将告成，于是在闪烁迷离的路灯和店铺的霓虹灯照耀下，在一个拐角处猛地向左靠过去。这时，正有一辆摩托车飞驶过来，木辛一个急刹车，摩托刚好急驶而过，木辛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涌起一阵后怕。那个骑摩托的人对着木辛骂了一句最难听的话。看来，很多事情都不容易，要做好必须交学费。

    回到宿舍的时候，木辛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告诉了这个女生，为了她这张火车票，他木辛差一点把命都丢了。这个女生忙向他表示抱歉。他没听完就夹着尾巴逃离了现场，他害怕跟女孩子在一起说话，否则会如坐针毡。

    暑假结束的时候，许多学生从家乡把红眼病带到学校。一天下午，木辛正和几个人打牌，就因为抓牌的手偶尔摸了一下眼睛，眼睛马上就痒痛起来，接着红肿起来。木辛想，自己又不眼红别人，为啥得上红眼病，真是奇怪。他赶忙骑车去医院开了要支眼药膏。

    开学的第一周，患红眼病的木辛无法上课，他在宿舍休整了整整一周时间。别人都跟他开玩笑，不想与他接近，也不让他随便乱拿东西。可恶的红眼病，竟然在木辛和同学之间筑起了一堵高墙。

    木辛与红眼病拜拜之后，就开始了新的一学期的行动。学习还是按步就班地进行，至少要象前几个学期一样，满足一定的时间，以保证每门课取得较好的成绩，否则，木辛会饶不了自己的。上理论课，木辛一点都不害怕。就是有点害怕物理实验，既有普通物理实验，又有近代物理实验，要连续做两年，真是烦死人。

    物理实验的确烦死人。结论是现成的，仪器摆在实验室，就只要你在那里呆几个小时，自己摆好实验装置，自己测试数据，然后写成完整的实验报告，俨然象居里夫人提炼铀似的，显得严谨又烦琐。尤其是做密立根油滴实验时，眼睛要透过显微镜看好几个小时，即使是1.5的视力也要降到1.2。刚进大学时，木辛的两只眼睛视力都在1.2以上，而现在，右眼的裸眼视力已经降到0.8了。

    上课的第一天晚上，木辛早早就跑到教学楼去。值班室的黑板上没有104，只有204，木辛直奔204。果然，飘—G小姐居然在最前面坐着，没有其他的人，只有他们两个人。木辛壮着胆子，故意绕到前面，让飘知道他木辛已经来了。在飘的眼里，木辛显得很笨头笨脑的，木辛这样暗地里认为。

    木辛很想接近飘，就在旁边的第二排坐下来。他显得异常激动，心跳加快，血压升高，他轻咳两声以稳定情绪。眼睛斜成一定角度，大约是三十度锐角，瞟了飘一眼。飘坐在那里，似乎有点神不守舍。显然，她已经看不下去了。飘起身了，她从另一个走廊走出门去。木辛跟了出去，看她去做什么。她来到院子里，揉了揉眼皮，望着天空。木辛躲在一边，唯恐她发现了自己这个尾巴。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飘希望背后的这个男孩子勇敢一些，向她走过去，对她说第一句话。木辛，是男孩子，理应勇敢地冒着风险向她吐露心迹。可是，木辛没有这个狗胆，这个色胆。他在心里认为，他已经写了一封情书，为什么飘不主动回答自己呢？真是笨蛋，一个女孩子能这样不矜持吗？无论怎样，在初恋的男女之间，男孩子总应该要主动一些，这可能演变成真正的恋爱——真正的初恋。否则，到头来只会空折枝，后悔一辈子。

    木辛对这种僵持的局面感到无奈。他恨自己，为什么这样胆小，又不是做什么坏事。他想骂自己，这么多年的生活，怎么就造就了他这样孤独、内向、胆怯的个性。

    也许，木辛最勇敢的举动是向飘塞一张纸条，而且还是偷偷地塞，再就是远远地站着，相互隔一段距离，彼此感受对方的心思。

    木辛在教室听课的时候，更显得内向、孤独了。尽管他照样听课，在书上做笔记，按时按质按量地做完作业。他仍然有偏科的习惯，这一点从他看书时所花的时间和听讲认真的程度可以看出来。他是带有很强的倾向性的。他有两种打算，一是将来考研究生 ，历年物理专业报考研究生的科目他都查考过了，无非是政治、英语、数学这三门基础课，再加两门专业，前三门基础课，他学得较好，英语还是佼佼者，他决定要将量子力学和原子物理学或者数理方程学好。而这一学期，也就是二年一期的课程，还没有考研究生要考的科目。另一方面，他想拓宽知识面，虽然没有形式上学文科，但他还是非常喜爱文字工作。他爱好书法，与书法专家周老师是好朋友；同时，他研究了心理学和哲学，又从来没有间断过写日记，经常在校报上发表散文、杂文等，有时候还向别的刊物投稿。看来，他对文学艺术有一种特别的敏感和虔诚。也许，将来所有的人们都把眼光投向钱的时候，他一个人还在文学艺术的天地里孤独地行走，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孤军奋战的勇士。

    不过，这一学期却是很多同学的难关。因为十二月份要进行国家英语四级统考。木辛是不用操心的，别的同学很羡慕他。人们羡慕他，能跟老师叽哩呱啦地交谈。在这一点上，木辛还算比较有胆略的，可是与中国人交谈，尤其是与中国女性交谈，他就犯难了，而在大众场合下，他只有沉默的份。

    木辛害怕在上课的时候被老师提问，不是怕回答不好，而是怕当众说话。有时候，正当老师意欲提问时，他便埋下头去。他觉得埋头的学生，是不会被老师叫到的，木辛有这个经验。平时，年级可能组织学生针对某个文件和专题进行讨论，木辛决不会有很强的积极性，但组织纪律他必须严格遵守，尽管他不发言不碍事。

在整个系里，乃至在整个学校里，已经读到二年级的他，仍然没有多少熟习的朋友，他根本就没有用心去结识人，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朋友的重要性。其实，在很多情况下，孤独是由于没有朋友或者朋友少而造成的。木辛在很多情况下都处于孤独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