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多普通读者来说，这恐怕是个颇为诧异的消息——画画？海男不是诗人、作家吗？但只要比较熟悉其作品的人，稍微想想就会莞尔一笑——她前年获鲁迅文学奖的诗集《忧伤的黑麋鹿》里，不就已经放了许多自己的油画当插图吗？

这是由海峡书局策划的一套当代著名作家画集，总题为《自说自画丛书》，海男是唯一入选的云南作家。当然，每本里也都有相应的文章，但仅属“配角”，比如海男这本《光阴的魔咒》，油画约60幅，随笔不足50篇。

海男真正提起画笔才两年多。但她说，她在“心里和身体里作画”已40多年，如今的每一幅画作，不过是终于得到“神示”后集中的喷涌而出。

在我看来，到目前为止，称其绘画为当代文人画现象典型或范例为时过早，但若作为一个样本来加以观察，则颇有意义。

“以诗立命，以画安身”
 

云南师范大学的“海男画室”有两大间，共约150平米，海男的两百多幅油画作品存放于此，尺寸多为100X80cm，部分装裱好了，挂在墙上。亦如其文学世界的妖娆、绚烂，这些画作同样呈现出一种妖娆的气质，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海男拿出一本《光阴的魔咒》，极认真地签好名，递过来。“这套书中的其他几位，都比我画得好。”她笑着，显得有些羞涩。

一看丛书目录清单，果然，她的谦虚不无道理：徐小斌，鲁奖著名作家，自幼习画并拜中央美院大教授为师，画册都出版过一堆；王祥夫，山西省作协副主席，常以画家而非作家身份出席各种艺术活动，还兼任着云冈画院院长；荆歌，就这两天，还看到他在杭州秋海一堂办画展的新闻……

在我印象中，集中出版10位作家的绘画作品，实属罕见。据海峡书局该丛书策划人称，他们是想借此对当代文人画现象做一番梳理，书出版后，还会组织者10位“作家画家”一起做大型画展。

这个特殊艺术群体此前最大的动作，当属2011年12月重庆的那场“诗派中国当代诗人绘画十人展”。当时，联手开展的芒克、严力、吕德安等10位诗人宣告“诗人画派”诞生。按其说法，“以诗立命，以画安身”已成为他们的生存状态。

“是的，诗人普遍贫穷。”海男感慨，“写诗确实难以养活自己，但要做到‘以画安身’，需要多少天赋啊！”

我随即提出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你的油画市场价格几何？”

“圈外人都还不知道我画画呢，我正在计划我的首场个展。”海男又笑了，露出一丝狡黠，“不过，已经被收藏了十几幅，价格嘛，不便透露。” 

“光阴的魔咒”
 

在文学创作上，作为当代女性写作最突出的代表人物之一，海男向以天赋激情著称。而她之所以提起了画笔，在为《光阴的魔咒》作序的评论家黄玲看来，则是因为“文字的世界已经无法容纳她无比丰富的激情”。

但海男正式作画，却缘于一场骨折的“灵异事件”。

那是2013年11月的一个黄昏，细雨迷蒙，她独自撑着一把小花伞，在翠湖畔散步。走过师大幼儿园，走过闻一多殉难地点，来到一个小坡，一位灰衣长者迎面而来，擦肩而过，她立即恍若电击般颤抖了一下，摔倒在地，导致左小腿骨折。

当时之情状，海男至今依然有些恍惚。“那位长者也许就是闻一多吧。”在家养伤期间，她内心承受着某种焦灼，三个月后，某夜，突然无法压抑地提起画笔，在画布上落下了第一抹油彩。其实，在受伤之前，她已备好几十个画框和一堆最好的颜料，却迟迟不敢落下这“绘画生涯”的第一笔。

由此，海男的油画创作一发不可收拾。她觉得，她在“心里和身体里作画”已经40多年。

按照这一诗意的说法，在“光阴的魔咒”中探寻，海男画画的原点应该在她的少女时代。那是丽江永胜县三川坝，一个美丽的小镇，少女海男家的窗外，有两株紫薇树，紫薇绽放时节，粉、红、紫各色交替，绚烂异常，入秋，则更是落英缤纷，美到忧伤。

纵观后来文学作品及如今油画五彩斑斓的艺术特色，不难发现，这一梦幻的情景已然深深植根于海男心底，成为她创作乃至整个人生的底色。 

亟需回归的传统
 

“我从小热爱梵高、毕加索、莫奈，犹如热爱拜伦、雨果、雪莱，但是当画家……从没想过，现在也没想。”海男坦言，西方印象派象征派对其影响很大，因此，她的油画往往较为抽象，她觉得把一件事物画得很像不应该是画家该做的事，那样的功能属于摄影。

在当代，能作画的作家为数不多，但在我国漫长的传统中，皆以诗书画为同源同宗，大作家往往也是优秀的画家、书家，三者蔚然一体。不必去罗列古代不胜枚举的例子，直至民国和现代也依然如此，如鲁迅、闻一多、丰子恺、汪曾祺，等等。

“作家作画，其实是回归一种传统。”海男说，关于“作家绘画是否专业”的质疑在所难免，她很坦然。

在诗人、艺术评论家黄礼孩看来，海男开始绘画多少是有些困难的，甚至是“一条迷途”。“但是，从文学语言过渡到绘画语言，海男像波浪一样涌起，波浪将大海抵押出去，她将内心的草木山川抵押出去，在现实与想象的边界，在画布上敞开着，并把灵魂的影子留在上面。”

他认为海男是以一种“游于艺”的心态在绘画，因此反倒常能令人惊艳，“海男的绘画曙色初现，她的作品给人稚嫩、随性、私密、欢乐、忧伤、诚挚之感。”

“我相信，这正是作家绘画独特的魅力所在。”在海男看来，古代直至民国作家文人一直兼善书画的传统，于今早已断裂，亟需回归，“当下是个异常悲哀的时代，发达的科技摧毁了许多优良传统，最典型就是摧毁了传统阅读，人类文明退步啊！”

常年基本不参加任何文坛活动的海男，前几天刚出席了第五届中华文艺复兴论坛，她觉得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我相信，熬过这两年，传统阅读一定会复苏，传统文化一定会复兴。” 

  《光阴的魔咒》 

海男著，海峡书局2016年3月出版，定价35元

收录海男油画作品60余幅，随笔50余篇，系《自说自画丛书》之一种。
该丛书全套10本，内容皆以绘画为主，文章为辅，10位作者均为当代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