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众施虐者之母、孟连副县长首次接受媒体深度专访
玉咏：我没滥用权力操控校园施虐事件

    今年5月18日，普洱市孟连县发生了一起八名女生结伙对一名女同学进行殴打、侮辱的"校园施虐事件"（本报曾做报道）。由于手段和性质恶劣，更由于率众施虐者系该县分管教育系统的玉咏副县长的女儿，事件在全国范围内激起了强烈而又持久的民愤，这些民愤的矛头，直指副县长的权力阴影和"幕后黑手"。
    蹊跷的是，事发已经二十多天，在全国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中，却很难找到作为被指斥对象的这位母亲和副县长的身影以及声音。因此，在民间和网络舆论中，她被指责为"傲慢"和"回避公众"、"回避媒体"。
    6月12日，本报记者赶赴孟连，在几经周折的交涉之后，终于见到玉咏，并对她做了独家专访。玉咏表示，这是她在孟连县第一次与媒体"面对面"，也是她第一次就此事件接受深入的专访，"我没滥用权力来操控此事的善后处理，也没刻意回避过媒体和公众。只是工作太忙，近段时间，一直都出差在乡下办公。"
    通过其一系列的解释和"自我辩护"，玉咏作为率众施虐者母亲和县里分管领导，在整个事件中的心态及作为，首此呈现在了公众面前。

1、事发后，分管教育的权力被剥夺

温星：你终于出现之前，办公室有工作人员告诉我，你出差去了乡下办公。"5·18"校园施虐事件发生至今，你一直都还在正常工作吗？
玉咏：一直都比较正常。

温星：也就是说，这事社会影响如此恶劣，但并没影响到你的工作？

玉咏：其实也有一点影响，事件发生后，县里就对我的工作做了一些调整，让我回避，不再继续分管教育了。

温星：这样调整，就是出于"5·18"事件的原因吗？
玉咏：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毕竟我的当事人的母亲。不过，主要是我分管的工作量本来就比较大，社会事业的相关领域都是我在分管。

温星：这事对小思（化名）的生活有些怎样的影响？
玉咏：这事让我和她之间有了更多的沟通。以前，由于我工作繁忙，基本没时间管她，对于她的思想动向也基本不掌握。事发后，她明显的更沉默了，而以前，她是很外向的人。

2、为何率众施虐？早恋起纠纷

温星：许多网友猜测，作为你这个分管教育系统的副县长的女儿，她平时在学校也许就是骄横跋扈惯了，这次才会做出如此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来。
玉咏：不是的，不是的。至少在我眼中，她平时是非常乖的，而且，我也经常教育她，说正是因为妈妈有点特殊的身份，平时在学校更要听老师的话，做任何事情不能出格，做人更不能骄横，要低调。

温星：这样教育她当然是正确的，但实际上，她是不是这样去做的呢？
玉咏：至少在我面前，我所看到的情况，她是这样做的，但背着我，我就不太清楚了。因为我比较忙，特别调到县政府来工作之后……

温星：现在受害人小艳还在昆明的医院里住着，我想知道，你的女儿和另外七个女生，是否在正常地上学？
玉咏：在正常上学。我天天都跟我女儿强调，如果出差，就打电话强调，叫她每天放了学就立即回家，没事就不能在学校更不能在外面逗留。我告诉她，通过这个事情，她必须好好反省，因为这个事情不仅影响到受害人和受害人的家庭，还影响到了整个社会。

温星：小思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你肯定责问过她，她是怎么给你说的？
玉咏：我追问她的时候，她眼泪都淌下来了，只说，"妈妈，这个事情我做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温星：我是在问你她为何要这样做。我听说是因为早恋，抢男朋友，是不是这样？
玉咏：恩，确实有这回事……青春期的小孩子，思想上都很波动，很懵懂，难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我们也都青春过，不是吗？

3、否认幕后存在权力操控

温星：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言论，有很大一部分都针对你个人，怀疑"5·18"事件之所以民愤越来越大，是因为你利用手中的职权，在暗中操控，至少是起到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玉咏：这个肯定是莫须有的，因为事情发生后，我这一块的分管权限就已经被调整给其他领导了，我不可能去操控，也已经没有权力能够去操控什么。

温星：这样笼统的说很难让人相信。我们说具体一点，先说你到昆明医院探望的事情。
玉咏：好吧。我本来5月23日就要去探望的，但当天有个会，走不了，就让我爱人先赶去昆明。我是24号深夜赶到昆明的，25号上午、下午，去医院探望了两次。

温星：你去的直接目的和想法是什么？
玉咏：慰问，表达我的歉意。

温星：那你是怎样表达你的慰问和歉意的？
玉咏：我对小艳的父亲说，大哥，孩子的事情，非常不好意思，我今天才来看望，也不好意思了。这个事情，我非常痛心，但我们要共同去面对，希望孩子能够早日康复。

温星：你带了啥慰问品去没有？
玉咏：这个……没有，因为前一天，我爱人已经带了些水果和鲜花去，考虑到他全家对我应该都有些反感，所以，那天只是空手去的。

温星：小艳知道你是率众施虐者的母亲后，情绪上是不是很抵触？
玉咏：这倒没有，我在病房里还摸了摸她的手、她的额头，当时她喘起喘得比较厉害。我说了些安慰她的话，也转告了来之前小思让我表达的歉意。

温星：小思让你表达了些什么？
玉咏：之前小思跟我说，妈妈，你告诉小艳，我错了，我对不起她，希望她能早点康复，回到校园。还有，通过这件事情，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4、自称教育局《通告》和驻昆办主任均与其无关

温星：真的吗，这些态度你真的都表达过？你探望时，《春城晚报》记者小T在场，但她的报道里并没写到这些。
玉泳：当时我确实都表了这些态，说了这些话了，至于小T记者为何没写，我不知道。

温星：希望你说的都是真实的，小T我认识，回头我会找她核实的。
玉泳：这个没问题。

温星：你在病房里强调，此行与你副县长的职务无关，只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探望，纯属个人行为。那你告诉我，你到昆明是不是派公车来的，带了司机没有？
玉咏：我是从版纳乘飞机到昆明的，机票是叫我一个侄儿帮忙订的，不是公家买的。那天中午我都还在孟连陪着上级的工作组检查，两点多才出发去的版纳。政府办周主任派了辆车，把我送到的版纳机场。

温星：在你去医院探望之前，孟连县政府驻昆办主任就曾到过医院，还塞给小艳家属蛮厚的一个红包。家属很纳闷，既然县政府坚称政府部门没有任何责任，这个钱算什么呢？所以断然拒绝了。这个事，你知道吗？
玉咏：我不知道，驻昆办主任小杨不归我分管，他从来不向我请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和考虑去探望，又是否给了家属钱，这些我都不知道。

温星：就在你去医院探望之后，孟连县教育局发布了一个所谓的"事件真相"的《通报》。这个《通报》的宗旨，非常明显的，是尽量帮八个施虐女生减轻罪责，但却适得其反地激起起了更为强烈的民愤。有许多民间和网络舆论认为，这个《通告》的出笼，是你在幕后操作。
玉咏：这是不客观的，不可能。前面我已经说过了，事发后，我教育系统的分管权就已经被调整了，也就是说，我已经管不到教育局了。

温星：按照以前的分管权限来说，发这样一个《通告》，是否需要分管领导审核、签字？
玉咏：是的，但事发后，教育局做任何事情，已经无需向我汇报了。我已经被县里要求回避了，连事件的处理领导小组，都没让我参加。他们是擅自发布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向其他领导汇报过。

温星：根据孟连县公安局《处罚决定书》中所认定的事发经过，足以证明，教育局这个《通告》，存在着很大程度上的造假--请注意，我所说的前提是，如果《处罚决定书》内容是客观真实的，实际上，其所描述的事发经过依然存在许多破绽和不合理的地方。但我想，现在还纠缠于关于事发经过的许多细节，已经没有多大实际意义了，因为这些细节并不影响到现在公安对于八个女生行为属于结伙、殴打和侮辱的定性。
玉咏：您说得非常对。

温星：既然如此，孟连县教育局就应该面临着双重问责，一是炮制《通告》的问责，二是造假的问责。
玉咏：这个，我想县里面会有相应的问责程序，我不清楚这方面的情况。但起码的一点，我也觉得，教育局要出这样一个《通告》，确实应该等到公安调查清楚后。

5、"我并没有回避媒体和公众"

温星：以上我们说的都是整个事件中是否存在着权力操控的问题，再说第二个方面，那就是你的态度问题，这也是整个事件之所以闹得沸反盈天的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你告诉我，为何公众至今都没法在媒体上看到你富有诚意的任何一种表达？
玉咏：前面我已经说过，我去医院探望时就很诚意地表达过，只是记者没写出来。另外，我工作非常忙，近段时间，大多数时候都出差在乡下办公。

温星：我理解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本人和县里都不够重视，否则，为什么不适当放开一些工作，用更多的精力来处理这个事情的善后事宜？
玉咏：不是的，我个人、我的全家和县里对这件事情都是非常非常重视的，我也从来都不曾有意地回避过媒体和公众，确实是因为太忙，也不太有时间上网看相关的言论……

温星：我很坦诚地告诉你，网络上直指你这个"副县长母亲"的言论非常多，我是一个记者，也是一个在网络上很活跃的写手，我本人就写过好几篇猛烈批判你和孟连县委县政府的文章。你看到过没有？
玉咏：我知道一些，我也知道这个事情性质确实非常恶劣，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确实很坏。您和大家的批评都很对，我应该好好地反省。我也并不是不出来面对媒体和公众，我们见面之前，您已经问过政府办了，近段时间，我确实大多数时候都在乡下出差办公，是昨天才回到城里的。

温星：就因为这样，此前那么多专程到孟连采访采访这个事情的记者，都没能找到你？
玉咏：对，您是第一个。 6、承认作为母亲和领导都有责任

温星：作为一个母亲和事发当时教育系统的分管领导，你分别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玉咏：作为母亲，我是孩子的法定监护人，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肯定难辞其咎，相应的赔偿责任，我肯定要无条件地承担。但现在，小艳家还没明确地提出索赔要求，昨天，我爱人已经再次到昆明的医院去看望，等他回来，我想小艳家的要求应该就比较清楚了。

温星：如果从法律程序上说，小艳家的索赔，可以通过民事诉讼来解决。但那样的时间、精力和经济成本都会比较高，拖个一年半载甚至更少时间，显然非常不利于孩子们走出事件的阴影，对于受害的小艳而言，那无疑又将是另一种更长的折磨。所以，我建议你们尽快以调解的方式，就赔偿的问题达成一致意见，该赔多少，就尽快赔付。
玉咏：对对，您这个建议很有道理。学校已经在开展居中调解的工作，我也希望尽快把这个事情做好。

温星：学校在中间做调解，妥当吗？在这个事件中，学校显然也有一定的管理责任和赔偿责任。
玉咏：对，学校肯定也要承担一定的监管责任，您这种顾虑是有道理的，应该由公安机关来主持这个调解工作更好。

温星：那么，作为分管领导，你的责任又何在？
玉咏：作为当时的分管领导，我肯定有管理上的责任，没能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职务。

温星：说到学校的责任，那么，在"5·18"事件发生后，是否开展过相关对整改？对事发的学校，对全县的学校。
玉咏：我了解到的情况是，县教育局已经在组织这方面的工作，比如学生的管理问题、班主任的查班制度、门卫制度，等等。相应的措施和制度都是有的，教育局比以前抓得更紧了。

温星：这些工作，还只能由作为教育系统主管者的教育局来做，虽然，通过在"5·18"中的某些作为，孟连县教育局的诚信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丧失了。

7、认为女儿被处罚"绝对不冤"

温星：我们再来关注孩子的问题，孩子们总是最无辜的--被害女生当然最无辜，但从某种意义上说，由于你个人及孟连县里对事情的处理存在那么多不妥乃至错误的地方，导致事情闹到今天的地步，施虐的八个女生其实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你觉得，这件事情，对这些孩子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玉咏：对于我女儿，这事肯定是成长过程中最大的一个阴影，学校处罚了，公安也处罚了，教训是很沉重的。她自己也无数次地向我认错，说妈妈，我做了出格的事情，我错了，我以后绝对再也不敢这样了。

温星：她仅仅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出格吗？实质上是违法。
玉咏：她后来明白了，是违法，性质是很严重的。

温星：刚才我的问题，其实是在问这个事件对孩子们尤其是对被害孩子意味着什么，但你的回答中只强调你的女儿，而忽略了被害人。
玉咏：这个……对于被害人来说，其伤害肯定是更大的，也会影响到她的一生。对此，我全家都深深地表达抱歉。

温星：孟连公安局对八个女生的处罚，你有什么意见吗？
玉咏：《处罚决定书》也发到我们家长手里了，其中查明的事发经过，我认为应该是客观真实的。

温星：我今天不跟你扯这些细节，前面我已经说过，这已经没多大意义了，因为细节上的出入，并没影响到事件的定性。
玉咏：是的。对于处罚，我觉得是应该的，也是公正的、合法的。她们做错了事情，这样处罚绝对不冤，所以我和女儿都完全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