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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月29日凌晨补记
“温星哥哥,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偷走了我的儿子?他真的死掉了吗?怎么会是这样呢……”就象祥林嫂一样,那段时间,小玲每次见到我都要这样反反复复地追问,反反复复地唠叨。因为她想拿回抚养权的这个儿子,已经养了一年多的这个儿子,最终被一纸DNA报告证实,跟她并无半点血缘关系,跟她名义上的白痴丈夫和被她指称为“孩子他爹”的“公公”之间,也都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在不停地追问着,不停地唠叨着。
小玲是湖南娄底的一名乡村女孩,清秀、腼腆,2002年底被姑妈以“介绍对象”的名义骗到昆明时,仅19岁。“婆家”姓彭,经营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企业,家里两个成年的儿子都是白痴,面临着后继无人的苦恼。对这一切,姑妈是再清楚不过的,却仍大老远的充当了这样一个媒人的角色,并因此获得了不匪的介绍费。见到这样一个“老公”,小玲当然宁死不从,抗争的过程中,却被52岁的“公公”趁虚而入。于是,一年多后,家里便添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宝贝。
对外,大家都称这是白痴大儿子的孩子,是家里的“长孙”。而小玲却坚称,这实际上是“公公”强迫自己生的。在有了这个可以传宗接代的“香火”后,小玲很快被扫地出门。万般无奈之下,她只有把“公公”一家告上法庭,“公公”彭小强却放出话来,说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小玲生的,她没有资格起诉。
此时,通过无偿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师,孤苦无告的小玲找到了我,我又将这一重大维权线索告诉了云南电视台《今日话题》的朋友,请他们来共同来关注小玲的命运。在我报道当天晚上,中央电视台《道德观察》栏目即飞抵昆明,我又带着他们进行更加深入的追踪采访,这是后话。由于如此遭遇难以启齿,小玲胆子又小,我只能把采访地点安排在她最不设防的地方——她大约四个平方米左右的出租房。倾听她含泪的语无伦次的控诉,我竟用了三个晚上的时间。
我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我愤怒了。根据经验判断,我相信小玲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
据后来我和两家电视台联合调查证实,一年多前,小玲确实为彭家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是女儿并非儿子,三天后,这个女婴夭折。之后,彭家迅速找来一个新生男婴,把尸体调了包,于是,小玲就一直蒙在鼓里,用自己的奶水喂养着这个“亲生儿子”。
彭家的态度却始终强硬,在自己铺面中面对我和两家电视台的质问,彭氏老两口竟称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小工”,而不敢接受采访。在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鉴定中心进行DNA鉴定时,彭家人甚至还打砸电视台的摄像设备。
随着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小玲本来就很瘦弱的身体也一日日明显的憔悴了下去。“温星哥哥,你说、你说怎么会是这样?我生的不是一个大胖儿子吗?我的儿子哪里去了你告诉我……”她习惯以哥哥来称我,声音总是那么虚弱、无助,已然几近崩溃的边缘。
每每此时,我感觉自己几乎比她还要虚弱,因为我无法为她做任何实际的事情,无法在实质上帮得到她,我只能对彭小强的丑恶行径进行暴光,只能带着她去报警,并找公安机关领导走点小后门,拜托尽快立案,尽快把她遭遇中涉及到的几种可能犯罪的情况查清,比如这状荒唐“婚姻”的介绍人是否构成拐卖妇女罪?彭小强的行为又是否属于买卖妇女?还有,女婴的死因和尸体的去向,现在这个与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的小男孩又是从何来?这里面是否涉及到买卖儿童的犯罪?
以上这诸多的“?”,至今都还是悬而未决的迷。已有定论的是,小玲的官司输了,既然这个孩子并非其所生,她自然就没法去索要抚养权。与此同时,由于亲生的那个女婴已经夭折,能够证明“公公”曾经作恶的唯一证据也已经不复存在。连最起码的主张一点精神损失和营养费,小玲都注定面临着“证据不足”的困境。得不到任何说法,拿不到半点赔偿,还落下了一身的病痛,这就是小玲必须去接受的残酷事实。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绝望和消沉之后,小玲已经逐渐振作了起来,她在和平村夜市里摆了个小小的地摊,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生活。她说她并不想就此放弃,更不愿就此灰溜溜地回老家去,而要等到这边的警方破案,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搞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为她至今都还没法说服自己相信,自己一口奶一口饭养到一岁多的那个儿子,竟会不是她亲生的。
望着依然那么瘦弱的小玲,我感到了她内心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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