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大姑
(2013-03-28 20:45:44)分类: 北京故事 |
大姑是家里的老大,因此从小就在家里帮助奶奶爷爷操持家里的很多事务,奶奶爷爷也将很多重要的事情交给她,记得爷爷说过当年从东北搬家到北京的时候,家里很多细软都交给她来携带,上世纪40年代东北被日本占领成为满洲国,进入山海关就是进入中国,过山海关警察都要检查,一些金银财宝都不得带入关内,发现就得没收,当时家里人想个办法,就是把鸡蛋戳破,将金镏子等贵重物品放到鸡蛋里,然后煮熟,一般警察不会发现,到了山海关,警察上车检查,检查到我们家这里大姑十分镇定,警察没有看出破绽,就过去了,待警察离开后,我的父亲从上铺伸下脑袋问“姐,我们的被发现了吗?”,大姑狠狠地说了他,父亲赶紧收回脑袋。
大姑在北平上中学的时候,日本鬼子滚出了中国,有一次蒋介石到北平来视察,大姑这些青年学生夹道欢迎,蒋委员长和学生们握手,大姑幸运地和蒋介石握了手,回到家里和家里人说,很是兴奋高兴,这些事情是听我奶奶说的,2007年我还和大姑证实了这件事情,这也是这个年代可以说,如果赶在文革那个黑暗年代,不一定戴上什么帽子。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大姑一直帮助奶奶爷爷操持我们这个大家,渡过了艰难岁月。
在弟弟妹妹成年后,大姑仍然出头为弟弟妹妹撑口袋,父亲在年轻时遇到过感情挫折,大姑还出面和那个姑娘谈了一次话,对方态度比较坚决,大姑斥责了她,后来真是巧,那个姑娘后来被打成右派,在那个荒唐年代,生活不是很如意,结婚生孩子的时候正好在大姑工作的北京妇产医院,看到大姑打听父亲情况,大姑回答父亲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那个阿姨留下了眼泪,记得是好像是1985年母亲向大姑诉苦,大姑还和父亲协调,我到北京去了那个阿姨家,大姑还专门和我说过这件事,那天我和大姑在甘家口114车站旁边聊了半天,大姑认为我不应该去她家,我当时是看一个小时候的小伙伴,她家和阿姨家是邻居,因此顺便去看看她,而且我认为母亲有点过于吃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大姑却很上心,我向他说没有什么事,大姑也没有埋怨什么,还聊了很多别的事情,聊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大姑才乘上114车回家。
在我记事起,我就弄不清姑姑叔叔舅舅姨姨的区别(父母教育缺失),后来逐渐自己自学才弄清楚,姑姑对侄子儿的感情,有时都超过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记得童年的时候,有一次我受了欺负,大姑赶紧来哄我,问我需要什么,我当时特别爱看小人书,因此就向大姑要小人书,大姑给我买了很多的小人书,自己甚是喜欢,破涕为笑。我家在朝阳、盘锦的时候,每次我们从北京回家,大姑和二姑都买许多的糖果和东西带给我们,记得有一次买了一大盒巧克力,那是在70年代初中期,巧克力是很贵重,可以说是当时的奢侈品。还有就是我在北京的几次治病都是大姑找人,爷爷陪着我到医院,第一次是割扁桃体,在儿童医院大姑联系好后,爷爷陪着我做的手术,另一次是我长期低烧,在很多医院都没看好,后来在北京大姑找了他们妇产医院的大夫,当时的情景我还记得,也是爷爷陪我去的,等了很长时间,是个女大夫,她很有经验,了解了情况后,说这种情况没有多大的问题,她在援助新疆的时候看到很多的孩子都有这种症状,吃几副中药就会好,按照她开的方子,吃下几副就痊愈了,另外最重的一次就是在1977年那次腮腺炎,各路亲属使出各种解数将我从高烧中拉了回来,大姑忙前忙后,还到地坛医院联系住院,记得她看我的时候,我在午睡,看到我的大耳朵,就认出我来了。
童年的时候我们回北京度春节,大家都很快乐,大姑二姑笑哈哈的声音总是令人愉悦,可是有的时候会看到大姑偷偷抹眼泪,那个时候很小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长大后才逐渐知道怎么回事,上世纪70年代,大姑和后来的大姑夫组成了新的家庭,大姑夫是西南联大毕业的大学生,曾经和李政道是同学,后来一直在四机部(后来的电子信息产业部)工作,两家人融合得十分融洽,两人的感情也很好,大姑如果回来晚,大姑夫还到汽车站去接她,我曾经有一次在北京发烧,就在大姑家住了一宿,而且每年春节都能吃到大姑夫做的米酒醪糟,现在商店里到处都有卖的,但是感觉味道没有大姑夫做得那么香,在大姑会城门的房子里,我们围着8寸小电视看了当时十分火爆的罗马尼亚电影《爆炸》,当时我们的文化生活可以用荒漠来形容,《爆炸》电影可以说是荒漠里的泉水,大家趋之若鹜地看,那时电影票都不好买到,在一个小电视能看到就十分幸福了,记得电影最后的旁白“虽然这部电影是虚构的,但是我们不要忘记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当时我还不理解“虚构”词的含义,另外一次就是70年代初期,中国上映了至今仍在北朝鲜天天播放的《卖花姑娘》,是我和大表哥到妇产医院大姑那里取得电影票,在东单大华电影院看的,这个电影院至今没有被拆掉,那个电影票在当时就是很贵了,两角钱一张,只可惜别人看时热泪盈眶,我趴在椅子上睡着了。1991年4月30日半夜大姑夫的女儿生孩子,大姑去陪伴她,那个年代还有夏时制的制度,孩子按照夏时制是5月1日,按照正常时间是4月30日,后来就定在5月1日。这次大姑的事情,我看到了多年不见大姑夫的子女宁宁姐和30多年未见的小勇哥,样子都没变,只是岁月不饶人,头发都白了,大姑和大姑夫共同生活了20多年,只是可惜大姑夫1999年患病去世,使得大姑又感到孤独起来,2007年时我和大姑聊天,大姑还和我聊到和大姑夫的美好往事,脸上充满了幸福感。
我家70年代中期在盘锦那个小县城时,大姑出差曾经到过我家,那时我很小,和父母聊得很多,80年代到过我们沈阳的家,记得那是一个夏天,沈阳那年格外的热,本来大姑想在东北避避暑,结果沈阳和北京差不多,另外就是2005年陪她的孙子来沈阳表演节目,这几次时间都很短。
2007年我借调到北京工作三个月,一个星期天,我就到大姑那里去探望她,大姑很高兴,我们谈天说地,说了很多的往事和故事,本来我就想呆一个多小时,后来看大姑谈兴很浓,索性就一个下午一直到晚上9点才回去,2007年的12月1日,在北京的亲人给她祝80岁大寿,北京的规矩是祝9不祝整,因此那年应该是79周岁,表哥安排得很好,大家那天都很尽兴,2009年我的儿子出国,北京的家人聚会为他践行,大姑和孩子说了很多,表哥给孩子很多的礼物。2010春节为了给我的父母和二姑两口子过金婚,大家又聚会在北京,大姑拿出了很多的老照片,回忆她们年轻风华正茂的年代,2010年国庆节大表哥结婚,我们聚会在北京西苑饭店,我还充当了一把婚礼主持,大姑讲了很多从小讲到大,有点忆苦思甜的味道,大家那天十分高兴,祝福哥哥找了个好媳妇,大姑又添了个好儿媳。
2012年春天父亲到北京,就发现大姑瘦得很厉害,觉得应该检查一下,当时她就说是要检查,检查结果很不好,准备做手术,夏天的时候我的儿子从国外回来,我和他准备去探望大姑,去她哪里的前一天,我们去了恭王府,恭王府里康熙大帝书写的天下第一“福”字故事吸引我,康熙写了这个“福”字,曾经令康熙的前辈孝庄皇后十分高兴,结果大病离去,精神气爽,又活了16年,当天没有请这个“福”,第二天早晨起床就和儿子说给大姑奶请个“福”字,或许她一高兴,病就好了,可能是太着急,进了恭王府将自己的脚崴了,中午到了大姑住的养老院里,看到大姑精神状态很好,和她聊了很长时间,将请来的“福”字送给她,老太太很高兴,后来做手术,手术很成功,大夫还开玩笑,“老太太,没事了,再活十年没问题”。可是病魔和鬼子差不多,悄悄地埋伏后转移爆发,春节之前就传来消息好像情况不好,春节期间大家都回北京探望她(在“春节聚会里”已经描述)。儿子远在加拿大听到这个消息直埋怨我,回北京时应该再看看大姑奶。
大姑离开我们了,看到她的孙女悲伤地哭泣,我的心里十分不好受,只好劝孩子,好好学习,长大以后出息,是对奶奶在天之灵的最好告慰,斯人已去,记住她的音容笑貌和美好回忆,将自己的身体保护好,快乐地生活,生活还要继续,未来的日子是快乐健康的,大姑葬礼的当天的夜空特别地清澈,月亮十分地圆润明亮,好像大姑那慈祥的脸庞,微笑地看着我们,祝福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以此博文纪念我的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