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周星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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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江七号》说开去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
李道新
很多年以后,我们会比现在更加怀念那些看电影的日子。
看过很多电影。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但我们总会记住一个人,他把我们带进很久不去的电影院;或者,在我们倍感寂寞或身心劳顿的时候,默默地现身在电视机或电脑里,陪着我们一起“哈-哈-”地干笑着并在无由中伤神。
我们总会记住的这个人是周星驰。我们可以离开很多已经做过或正在做着电影的电影人,但我们离不开这个“无厘头”的周星驰。我们需要他。
看过《长江七号》,才知道没有周星驰的世界是多么冷酷,与此同时,没有周星驰的人生又是多么空虚。如果不是又在《功夫》之后等了三年,如果不因周星驰逐渐开始躲在了自己的作品后面,甚至,如果这部“温情的科幻电影”片长不那么短、结束得不那么突然,我们还不会这么早地认识到这一点。看过《长江七号》,我们终于吃惊地发现,有一些最大众的立场我们都没有坚守;而在现实中或银幕上遍历数不清的酸甜苦辣之后,有一些最基本的情感,我们都不懂得体会和珍惜。
比如,站在底层民众的立场上拍电影。诚然,《长江七号》不是当前国产影片中唯一取材于民工生活的影片,但可以肯定地说,《长江七号》是这些影片中姿态最低、体验最深也最具诚意的作品。影片里,包工头与民工之间的关系、“先吃饭后吃水果”的对白、廉价买来的伪劣电风扇以及父子俩共同对付墙上蟑螂、父亲从垃圾堆里为儿子捡拾玩具等等,许多底层生活的细节,尽管是以某种喜剧的方式呈现在观众面前,但内蕴的凄楚和伤感足以撼落观众眼里的泪花。因为坚守在最大众的立场并正视着底层民众的愿望,大众便认同了影片所要讲述的故事和表达的情感;即便还要面对一个匪夷所思的超级太空狗“长江七号”,也宁愿从“科幻”的梦境中一一找寻曾经的过去与温馨的记忆,前所未有地回归日常的现实与自己的内心。伴随着那些可以预期甚至必然出现的“无厘头”,即便在曹主任挖鼻孔与太空狗喷稀屎的恶心段落,我们也会情不自禁地被逗得笑出声来。同样可以肯定地说,周星驰自始至终都站在底层民众的这一边,延续并发展着香港电影的草根传统,自始至终都在张扬着电影的大众属性。事实上,周星驰和香港电影所秉持的这种草根传统,一定程度上根植于1949年以前中国早期电影的深厚土壤,并得到过最大多数本土观众的良好口碑和票房支持,但在当前的中国电影语境里,真正地面向大众竟会成为电影人最难的选择。
国产电影最难抵达的境界,还包括那些发自内心的基本情感。在不算太短的一段历史时空中,为了所谓的宣传教育、思想深度、艺术品质甚或票房业绩,一部分中国电影人非常努力地回应着名利的诱惑与权钱的号令,忘记了手中的摄影机到底是为什么要表情达意。正因为如此,当我们在周星驰及其《长江七号》里,真切地感受到一个儿童对玩具超乎寻常的执迷,以及一个父亲对孩子恨铁不成钢的期许,都会突然明白,原来我们也深藏着这样的情感,只是因其过于本真而不屑于点点滴滴地外露和大张旗鼓地宣示。也就是说,我们懂得了世界的复杂,却失去了内心的单纯;习惯了理性的审思,却忘记了感性的快乐。在这样一个优胜劣汰、强者生存的竞争时代,是周星驰一再告诉我们,即便是最小的人物,也有做梦的权力。
这样,到了影片最后,当周星驰饰演的民工父亲,正在力图从张雨绮饰演的旗袍得体、身材迷人、性情温雅的袁老师那里获得爱情的时候;当徐娇饰演的主人公小狄回想起已逝的“长江七号”暗自感怀,而成百上千只太空狗争先恐后地奔向镜头的时候,我们不仅希望父子俩梦想成真,而且以为这样的结果就是电影留给我们每一位观众的善良的馈赠。
我们需要周星驰。即便仍有人指责《长江七号》太过简单,但我们同样也能听到这样的声音:看周星驰的电影要用心,要仔细体会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那都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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