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登博客了，久到我记得上次登录还是初夏，到处都在流汗，现在却连冬至都过了，整天吃饺子。

贴篇小童话。这篇童话应该算是《世界上最长的童话》的非正式续集，不过有点偏低幼，故事也比较平淡。冬闲时节，大家不妨围在火炉边，点上一盏灯，然后捧着它，慢慢读给儿孙听。

张野狐的继承人

文/毛小懋

1.

张野狐快要死了。

张野狐不是只狐狸，是只猫。对鹅掌镇的居民们来说，张野狐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猫，因为他有一本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书。

每天晚上，鹅掌镇的居民们都会围在张野狐的家门口。张野狐坐在水井边，乔蓬蓬举着一盏灯，照亮他捧在手里的那本薄薄的册子。就这样，张野狐慢慢地讲起了故事。

乔蓬蓬的爷爷乔透透说，张野狐的故事已经讲了足足二十年。十年前，乔透透曾经问张野狐：“这么薄的一本册子，怎么能装下那么长的故事呢？”

“你瞧，”张野狐翻着册子，指给乔透透看，“虽然它只有十页纸，但每当我翻开下一页，就会有全新的文字浮现在刚刚翻过去的上一页，所以，我的故事永远都讲不完。”

但是，在乔透透看来，那本册子上面的每一张纸都没有文字，洁白如雪。

“只有心里有故事的人，才能让书里的故事浮出纸面。你看不见，是因为你的心里没有故事。”张野狐微笑着解释。

尽管张野狐的故事永远讲不完，全镇人还是津津有味地听了二十年，而且想一直听下去。

可是，现在张野狐就要死了。

晚上，张野狐讲完当天的故事，在乔蓬蓬的搀扶下，走回卧室。借着微弱的灯光，这只老猫在床上躺下来，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先生，您还在为继承人的事烦心吧？”举着灯的乔蓬蓬低声问。这些天，张野狐四处寻找继承人的事已经成为鹅掌镇上公开的秘密。

张野狐点点头，虚弱地说：“我已经走不动了，看来，我再也找不到继承人了。”

乔蓬蓬看着张野狐忧愁的脸，心里有些不忍，就说：“先生，要不我帮您去找继承人吧，反正我的时间多得很。”

“你帮我找？”张野狐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你知道怎么找吗？”

“我想，您可以教我。”

张野狐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说：“蓬蓬，把窗台上的那碗水端过来。”

乔蓬蓬端来水碗。张野狐抿了一口，说：“把剩下的水端出去吧。帮我找继承人的时候，你就把这碗水给他们看，问问他们看到了什么，然后回来告诉我。”

“但是，您理想中的继承人长什么样子呢？可以给我一点提示吗？”

“不管长什么样子，哪怕是一只臭虫，只要他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可以唤醒我的故事册，他就是我的继承人。”

2.

乔蓬蓬捧着水碗，朝密林深处走去。

在月光下，他遇见的第一个朋友是宋铲儿。

宋铲儿是只土拨鼠，正在挖隧道。乔蓬蓬把那碗水摆在宋铲儿面前，说：“铲儿，快点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咦，一碗水！”宋铲儿打量着水碗，“蓬蓬，你怎么知道我口渴了？”

“除了水，你还在碗里看见了什么？”

宋铲儿把鼻子凑近碗边，用力嗅了嗅：“还有什么？里面有酒吗？”

“难道你就看不见别的东西吗？”乔蓬蓬有些失望，忍不住引导，“比如，你想，水是从哪里来的？会不会是从大海里来的？你可以想象，有一辆生满锈的运水车，磕磕绊绊地把几桶水从海边运到鹅掌镇，倒进碗里。所以，你不觉得这碗水就是大海吗？”

宋铲儿看乔蓬蓬的眼神就像看外星人：“你在胡说什么？”转身继续挖隧道，“什么大海？净瞎扯！一碗水而已，而且是从张野狐家门口的井里打上来的水，我闻得出来。”

乔蓬蓬把水碗端起来，继续朝密林里走去，边走边嘟囔：“井水也是通向大海的……”

走不多远，乔蓬蓬看见罗小蛮背着房子，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仰望夜空。罗小蛮是只蜗牛。

“小蛮，你看看，这碗水里有什么？”乔蓬蓬把水碗放在岩石上。他相信，罗小蛮有思想家的气质。

罗小蛮把脖子慢慢地缩回来，望着那碗水，若有所思地说：“水里有个月亮。”

乔蓬蓬非常高兴，急忙说：“然后呢？”

罗小蛮专注地盯着那碗水，过了十分钟，慢吞吞地说：“天上也有个月亮。”

“没错！”乔蓬蓬拍着罗小蛮的壳，“你说，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月亮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会不会是天上的月亮掉进了水里呢？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水里的月亮捞出来，送回天上呢？”

罗小蛮摸着自己的触角说：“让我想想。”然后，他呆呆地望着水里的月亮，努力思考了大半夜，结果把脑袋都思考皱了。

“这个问题太深了。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月亮，他们的关系太复杂了。我想不明白，你还是另请高明吧。”罗小蛮扶着自己的脑袋，黯然地说。

因为沮丧，罗小蛮的触角垂落下来，把水面上的月亮打碎了。

3.

天渐渐亮了。

乔蓬蓬已经走遍了密林。就在走过草丛的时候，乔蓬蓬碰见了秦庭子。

秦庭子是一只熊。他刚吃完早餐，在打饱嗝。看见捧着水碗走来的乔蓬蓬，秦庭子站起来，劈手把他的水碗夺了过来。

“庭子，你能从这碗水里看出什么吗？”乔蓬蓬有气无力地问。

秦庭子转转眼珠：“你希望我从水里看出什么？”

“可以发挥你的想象，比如，你觉得这碗水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它会经历什么？它的结局是什么？”尽管累得不得了，乔蓬蓬的语气还是那么循循善诱。

“哦，我马上就能告诉你答案。”说着，秦庭子把水碗放在嘴边，一饮而尽。

乔蓬蓬大惊失色，想上前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秦庭子擦擦嘴，把空碗丢到草丛里，笑着说：“答案就是，这碗水要去我的肚子里，它要经历我的嘴巴、食管和肠胃，至于它的结局嘛……”秦庭子坏笑着转过身去，开始撒尿。

傍晚，乔蓬蓬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张野狐家。

“没关系的，蓬蓬，不管什么结果，都是天意。”张野狐轻声安慰他，“你给我讲讲吧，他们都是怎么回答的。”

于是，乔蓬蓬开始复述密林里的朋友们的回答。张野狐越听越惊奇，在黑暗里，他的眼睛亮得像萤火虫。“先生，您觉得有合适的人选吗？”乔蓬蓬察觉到了张野狐的异样。

张野狐重重地点点头，凝视着乔蓬蓬，慨叹道：“前些天，我问过镇上所有听故事的孩子，唯独没有问你，因为你一直在身后帮我举着灯。蓬蓬，原来，你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乔蓬蓬震惊极了：“我？”

“是的，你开导别人的那些话，就是那碗水的答案。你的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我想，你一定会让书里的故事浮出纸面的。”张野狐抚摸着手里的故事册，欣慰地说。

星星挂满夜空的时候，张野狐家门口聚满了鹅掌镇的居民。张野狐拄着拐杖，当众宣布：“从今夜开始，乔蓬蓬就是故事册的新主人。说真的，他是我所见过的内心最丰富的鼹鼠。”

鼹鼠乔蓬蓬颤抖着双手接过册子，打开，只见雪白的纸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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