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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声色万象 |
文 | 乐一狸
全球疫情消退后,人们对生命多了另一重领悟。
生离死别,总在不经意间,点染最大公倍数泪点。
=| 一段青春,两路人生 |=
当生命进入倒计时,癌症会摧毁一个人的信念吗?
劫后余生的患癌者,会加倍热爱生活吗?
导演韩延告诉你,答案未必。作为“生命三部曲”的第二部,他的创作对象从一线城市的文艺白领转向二线城市的普通少年。
少男韦一航,切除脑瘤后的两年,仍然置身混沌中。
十八九岁的敏感叛逆,经受日复一日的服药复查,他以患癌为由,暂停学业,关闭社交,沉醉在对远方不切实际的想象中,切断对现实外界的知觉。
少女马小远,同样幼年患癌,术后治愈,她选择了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
她积极参加病友群活动,在直播中分享康复心路,发动病友群拍摄抗癌纪录片,用乐观感染他人,仗义自勉。
患癌,是韩延注视青少年成长和建构影片价值的切口,两个走在生死悬桥上的年轻人,承担着所有青春期的挣扎和迷惑。
人在少年时代,无不渴望远方,往往因为家境、学业的限制,无法真正抵达时间和空间意义的梦之彼岸。
一航用患癌这个极具道德压迫感的托辞,背对复杂世界,逃避所有成长的必经之苦。
小远活在当下,尽情放眼生活的美好,在她看来,只要心里装着远方,探险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冰库中体验南极行走,洗车厂水柱下穿越太平洋海浪,楼梯间投石模拟冰川溶洞,用鼓风机还原科罗拉多峡谷的风,躺在夕阳沙场梦回撒哈拉,山顶戴电焊面具虚拟火星漫步,广场喷泉披雨奔走就算打卡了伊瓜苏大瀑布。
这是极具韩延特色的超现实电影语言,不同于《肿瘤君》里二次元的幻想场景,《小红花》用少年尚未摆脱童稚的超强想象力,重构了现实生活的浪漫。
身在熟悉的城市,闭上眼,换一个角度去体验和感知外界的气味、温度和质地,便能和壮阔的寰宇共振。
成长的桎梏,可能是疾病,贫穷或蒙昧,无解的忧郁,唯有靠乐观和想象力去拆解。
=| 岁月绵长,随时调头 |=
因为患癌,一航的小康家庭背上巨债,原本大有可为的父母,人到中年仍挣扎在基本生活线。
母亲对家用锱铢必较,父亲周末开专车挣外快,两口子常年担惊受怕,害怕儿子肿瘤复发,还要消化少年时刻爆发的愤怒情绪。
患癌,让少年一航无法像健康的同龄人那样,享受体力的精进和情窦初开的体验。
肿瘤复发,更让他对命运报以深深的仇视,为何总在转机出现时,就把他的人生调成困难模式。
每个人身边,似乎总有几个一航这样的怨友,跟全世界过不去。
电影毫不留情地在正片里,展示生活无差别的残酷:路口寻找走失孙子的老奶奶,雨中送外卖的聋哑哥哥,抱着女儿遗物在医院门口痛哭的父亲……
片尾彩蛋中,那段集合了所有“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的爆款短视频混剪,更将丧与坚强的生命选题,推向锥心的泪点浪尖。
电影有趣的地方在于,它借用少年的想象力,拓展出两个平行时空,一个属于健康人的韦一航,一个属于一航去世后的父母生活。
在健康的平行时空,一航的父母像城市中所有平凡的中年夫妻那样,把孩子培养成人,便携手安享偶尔点缀着甜蜜和惊喜的平静生活。
一航也能实现当探险家的梦想,抵达圣洁远方,牵手心仪已久的姑娘。
在一航去世的平行时空里,父母终于卸下经济与精神的重负,跳广场舞、看电影、吃路边摊、买咖啡,庆祝每一个浪漫的纪念日。
父母在饱经风霜恐惧与痛失挚爱后,仍守护着儿子“活着就必须抵达理想”的遗愿,过好余生的每个瞬息。
=| 即刻重启,第二人生 |=
岁月是张单程票,每个人都要经历贴地飞行的一段路,在心中默默渴望平行时空的温馨美满,醒来却与同行者彼此支撑着,奔跑在时间之内。
经历了2020的生死考验,从灾疫中挣扎上岸的众生,近距离观视死亡反照的一切,每个人眼下拥有健康安全,寡淡平凡,默然相守,便是千金难买的幸运和隽永。
电影用“珍存”这个最朴素的主题,注解了刹那即永恒,永恒不可眷顾,也不被惊扰,它是你在健康时拥有的不曾察觉不被珍视的日常的生命时刻。
能与所爱之人,共同涉过人生的暗道,便是对生命和自我的奖赏,值得颁发小红花。
电影之外,主题歌《送你一朵小红花》的作者——音乐人赵英俊的猝然病逝,让现实的惨烈与故事的传奇,彼此成就。
这个心中有梦的音乐人,少年离家,终身未娶,没混成巨星,只留下几段胶片结尾的旋律。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站,用患癌的亲身经历,借这首没有副歌的吟诵,唱出对时间、对生命、对疾病、对欲望、对忍耐、对释怀的恒久颂扬:
不共戴天的冰水啊,义无反顾的烈酒啊,多么苦难的日子里,你都已战胜了它……是谁挥霍的时光啊,是谁苦苦的奢望啊,这不是一个问题,也不需要你的回答。
这首歌和赵英俊的遗书,都似散文长诗,写满星途坎坷、成名在望、铮铮理想和潇洒背影,鼓励着身后的听众一遍遍回听半生记忆,每段话结尾,都没有句号,似未完成的曲谱,始终轻晃着对人世和青春的留恋。
纵使青春留不住,愿故事以勇敢作结。
衰败沉没发生前,愿青春始终在侧,它是每一个被感知和珍存的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