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以上方可阅读，少儿不宜）

                                                一

     绍伟不得不换鞋钉，荔枝岭球会新近禁止穿金属鞋钉的球鞋下场。
    绍伟喜欢金属钉鞋，抓地牢，可以使力量有效释放。但禁止金属鞋钉似乎成了趋势，越来越多的球会开始实施此规定。据说这样能使果岭免遭破坏，养护草坪。

     “净他妈的为自己偷懒找借口，考虑会员的权益了吗？”绍伟心里骂街，可还是不得不到会所的球具店里买双塑胶的钉鞋。可转了一圈，没有看上眼的，瞧着自己脚上这双全皮底的Honma，犯愁了。三千多一双，香港武汉道专卖店买的，当时买了两双，一双放在北京，这双放在海口的没穿过几次，还是崭新的呢。

      “老板，我们这里有单买的塑胶鞋钉，可以换钉的”。店员一定注意到绍伟的状况，主动上来提供帮助。

       “有Honma的吗？Honma的口径小。”绍伟迟疑地问。

       “有的，老板”，店员麻利地找到一包鞋钉，递过来，绍伟比量一下，不错，口径刚好。
       这时，店员已经拿来换钉的起子。绍伟坐下来，脱下一只鞋交给店员。
       店员抱着鞋鼓捣了半天也没有卸下一颗鞋钉。

      “怎么回事？”绍伟有些不耐烦，离约定开球的时间不远了，他看到“烂仔”的奔驰500已经停在大堂门口。

      店员无奈地举起手里的鞋钉起子，起子的齿都弯了。

      “什么烂货！”绍伟记起当时买鞋时，店家送了一把原装鞋钉起子，好像是放在球包装tee的铁盒里，他把鞋要了过来，穿在脚上。

      “这钉多少钱？”

      “一百七十元。”

      绍伟随手从裤兜里掏出两百元，交给店员：“不用找了。”边说边走出会所，把消费卡交给出发台，就直奔自己的球包。

 

      “绍总，对不起！今天没有老杆弟，给您安排个新来的可以吗？”出发站的站长，向绍伟的背影大声喊道。

      “行！会喘气，没把儿的就可以。”绍伟找到了自己的球包，那把原装honma的鞋钉起子还真在。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脱下一只鞋，三下五去二就卸下了鞋钉。

      “王八蛋！这小日本的东西好使，就是人坏！”绍伟边卸鞋钉，边嘟囔着。

 

      这边，站长大姐也嘟囔着：“要带把儿的也没有哇，总共才四个男孩子，早预约走了”。她心里清楚哪些客人喜欢什么样的杆弟，这个绍老板年轻倜傥，听说还是个“王老五”，为人大方，说话很冲，但心眼儿好，服务过他的杆弟即使挨过他的骂，也愿意给他服务。因为他骂是骂了，打完这个洞，下一个洞tee台上，他总会道歉。至于这个洞会不会再骂，另说。听说从来都是给double的小费，人家给五十，他总是一百。有个习惯，一定要女孩子当杆弟，遇到男孩，肯定没下场之前就回来换人了。好在荔枝岭球会的杆弟多是女孩，那几个男孩子就成了炙手可热的稀罕货，每天都有客人预约，和绍伟常一起打球的那个田总，就每次都要订个男孩子。

     站长大姐拿起麦克风，喊道：“105,105，上来，还有16号，你的客人来了！”

     杆弟的休息室就在会所的地下室，站长大姐的话音未落，一个小姑娘已经急促地跑了过来。

     “是105吧？叫什么来着？”站长大姐低头看派发单，拿起笔在派发单划了个钩。

     “周玉华是吧？”

     “是的。”这个叫周玉华的小姑娘，听口音是个川娃子。

     “那边坐着摆弄鞋的就是绍总，你可好好伺候，这个大帅哥可大方了。”

     “谢谢姐姐！”

     “谢我干嘛？还不赶紧着，长点儿眼，看老板干嘛呢，赶紧帮帮去。”站长大姐把消费卡交给周玉华。

      周玉华刚刚转身，站长大姐又一把把她拉住，小声说道：“老板在换鞋钉，你赶紧过去帮着换。对了，你会不？”

      “会的，姐姐，我在练习场那会儿，我给客人换过鞋钉。”周玉华腼腆地说。

      “去吧去吧。”

 

      绍伟已经换完了一只鞋的鞋钉，正要换另外一只，“烂仔”出现在他身后，惊讶道：“少爷！您这是改行当鞋匠了？把你制药厂的那块地匀给老哥吧，我在金贸区给你弄家五星级修鞋店。怎么样，少爷？”朋友之间很少叫名字的，绍伟之所以叫少爷，一是谐音，二是北京人，北京人都喜欢充大辈，都是“爷”。“烂仔”是外号，他本名是田豪，在滨海新区有块正在开发的填海地，雄心勃勃要建金贸区最高的写字楼。

 

     “好说，我要你那座摩天大厦的顶楼做鞋店。”绍伟头也没抬，抓紧换鞋钉。这时，台阶下有个怯生生的女孩子说道：“绍总，我帮您换吧”，女孩子边说，边拿过他手里的鞋。

     女孩子戴着宽沿防护头盔，里边还围着头巾，没看出是哪个杆弟，想必以前跟过他。绍伟也没客气，把起子交给她，站起身来。

 

     “嘿，调辆车来。”“烂仔”冲着出发站喊道。

     “走路吧”，绍伟喜欢徒步打球，今天正好阴天，走路多好。

     “要走你走，我可走不动。今天27洞，让我九杆，九洞三杆，我得报仇。”“烂仔”拍拍后屁股口袋：“银子我是备着呢，一洞一结，一把一利索。”

      “三儿他们怎么没来？”绍伟本来让“烂仔”再叫两人，那样热闹。

      “三儿这两天忙，可世界飞。”

      “他老婆不是快生了吗？他还那么忙？又找到什么好项目了？”绍伟跟他们不是很熟，只是一起打过几场球。

      “哈哈，”“烂仔”神情诡异地说道：“老婆快生了，他才有功夫追空姐呀，海航的，哈尔滨的。三儿正追得热乎，跟着小妞从早飞到半夜才回来，幸好小妞只飞国内线，要是飞国际，他也跟着飞。我看三儿下着功夫，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呀。”

      “操，三儿的老婆不就是空姐吗？”

      “有这嗜好，就爱上空姐，哈哈。”

 

      “绍总，鞋钉换好了。”女孩子低着头，把鞋递到绍伟跟前。然后，转身便走。

      绍伟穿鞋的功夫，看到女孩子背心上标着105，他好奇地问道：“你是新来的？”

      105号杆弟站着了，慢慢转过身来，但始终低着头，轻轻点点头。

      绍伟站起身来，跨下台阶，顺手掀起女孩子的防护头盔，他想看看女孩的面容。他看到一双羞涩的明亮的秀目，细嫩的面颊上泛着红润，他一愣。

      “对不起！”绍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绍伟自从学会打球，从南到北，跟杆弟，他就没有见外过。在北京，不管是十三陵，还是北高，他跟那些“大嫂”杆弟更是没正经的。“大嫂们”都知道他未婚，熟了之后，怎么荤怎么来，别说他想揩油吃豆腐，大嫂们要是来劲了，掏他蛋拧他屁股也是常事。

      此刻，他像惹了祸一样，这个女孩子的那双含羞的秀目，在和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童年，在幼儿园，他第一次偷看坐在痰盂上小便的女孩时一般，忐忑不已。

 

      “嘿，赶紧的！”“烂仔”已经坐到车上了。

      绍伟如梦初醒，女孩也赶紧拿起球包装车。

      tee台上，“烂仔”叽了咕噜说了什么，绍伟根本没听清。直到“烂仔”用杆把儿捅他，他才意识到该自己发球了。“嘭”的一声，球开出去了。

      “OB！”“烂仔”幸灾乐祸地大声喊着：“再来一个要不要？要！”

      第一洞加三，第二洞加一，第三洞double par。绍伟今天的球奇烂无比。

 

      “少爷，您今天是怎么了？这样吧，看你今天这状态，我跟你平打。这个洞我不让你买单，算我还你的。”“烂仔”推开绍伟递过来的票子。

      “少来！该怎么就怎么着，拿着！先开张的是粥铺。”绍伟从不认输，何况今天？是呀，今天这是怎么了？

      “好，够胆搏，单车变摩托。哈哈、”“烂仔”难得有今天这么痛快过，哼起小调儿来了。

 

      “绍总，您要是觉得我不合适，可以换下我。”105号杆弟把一号木递给绍伟时，轻声地说。绍伟没有正视她，接过球杆，没说话。

      “少爷，你要是嫌这姑娘是个新手，我可以把我的杆弟换给你。你小子今天也怪，不让她给你拿球杆，什么都自己动手了，我看你是有心事，怎么样？你还别不好意思。”“烂仔”一边说，一边开始打量起105号杆弟，惊讶地说：“呦！靓妞呀。真是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多大了？”

       “十八。”105号怯怯地回答道。

       “啧，啧，姑娘十八一枝花。真靓！哪里人？”“烂仔”大咧咧问道。

       “重庆的。”

       “重庆的？好地方！重庆什么地方？”

       “万县。”

       “万县好，那里出凉席，铺床上凉快！”“烂仔”谈性大发，追问个没完。

       “豪哥，从这个洞开始，我double。”绍伟突然振作起来，他把105号挡在身后，不无认真地说。

       “不是我欺负你，咱们事先定好的规矩，九洞过后才可以double，一人一次机会。27洞，你输急了？”

       “好，就按规矩来。”说完，绍伟这才转身，对105号说：“请你去卖店拿瓶可乐来，要冰的。还有，你喝什么也一起拿。”

       “我有带水壶，”女孩指指车筐里的大可乐瓶，里边灌的白水。

 

        绍伟看着105号远去，不知是不是她主动提出换人这事刺激了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此刻，他有些热血沸腾，扭了扭脖子，像只好斗的公鸡，全神贯注地打球了。

         头九洞打完，绍伟已经收复失地。这回该“烂仔”绷不住了，开始抱怨他的杆弟看错线，拿错杆了。

 

        第十洞，“烂仔”开球进了椰树林，绍伟的开球又直又远。“烂仔”有些气急败坏，撇下绍伟，开着车先去找球去了。

        一下子整个球场都好像寂静下来，远处，可以听到百灵的叫声。也就是在这一刻，绍伟听到105号轻轻地舒缓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很凶呀？”绍伟正视前方，但说话的声调足可以让105号听得很清楚。

       “绍总，您一点都不凶。”105号赶紧说道。

       “那为什么要主动换人？”

        “您，您也不说话，老是自己拿球杆，还还有......”

        “还有什么？”

        “您开始输了好多钱，都怪我帮不上您......”

        “哦，没关系，你没看我现在已经不输了嘛？”

        “是......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帮您？”

        “你是新手嘛。其实要想干好也不难，你们一天到晚都是在同一个球场，关键是用心记。特别是果岭的推击线路，不但要熟悉，还要记住。像你们球场的草，是百黙大的，有很强的草纹，顺草和逆草，包括侧逆草。”

         “我就是分辨不出顺草还是逆草，教练也讲的不明白。”

         “这个简单，你看，”绍伟指着远处的果岭，说道：“顺草是亮的，逆草是暗的，借助阳光，你会看得更清楚。”

 

         为了和她多交流，绍伟索性不坐车，提前拿好需要的球杆，两个人边走边打边交流，绍伟俨然是教练，105号又听得特别认真。说起来也奇怪，绍伟这个九洞打得异常的好，第一次打出九洞even。“烂仔”输的已经没脾气了，不单放弃了double的权利，连第三个九洞也放弃了。

        “不打了，这洞输的就算小费了。”“烂仔”发了小费，真的不打了。

        “天还早，我再打九洞。”绍伟等“烂仔”的球包下车，带着105号又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