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民谣歌手林一峰:在北极,总与意外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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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民谣歌手林一峰:在北极,总与意外相遇
□ 林一峰
概括一下我在那里学会的东西,就是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协议——互相尊重。
The 1st Day
到达阿库雷里已是中午十二点多,阴冷的天气中我背着背囊,拖着皮箱,冒着雨由机场徒步走往市中心,途中不断小心翼翼避开行人路上的雀鸟粪便,四十分钟的路程走了一个小时。我赶忙在旅店安顿好,便走到旅游中心找找有什么半日游可参加。
Grimsey,小型飞机半日游,完成旅程后还有一张证明你踏足了北极的证书。
距离起飞还有三个小时,反正没有其他可供选择,我就再沿路走回机场,这回可轻松多了。
与我一起登上飞机的还有一个岛上居民及两位英国绅士。这飞机真的很小,连机师只有六个人,空间虽然狭小,座位却十分舒适。只有三十分钟的航程而已,无所谓。
据宣传单显示,Grimsey是冰岛属土里唯一一个刚踩在北极圈的土地,岛上的善知鸟及季候鸟远比居民多,而且天气十分善变。我十分期待看到它们成群结队地在悬崖和草坡上休憩,可以近距离拍几张照片。
帅气的机师叮嘱我们系好安全带,准备起飞——
准备……准备……准备了十五分钟。
然后,他转过头来,轻声对我们宣布:“喔!对不起,控制塔说那边太大雾,整天都未散去,不能降落。今天航班取消,你们可以去退款,或是等明天的候补机位。晚安!”
晚安!我至少还有四十分钟的雀屎路要走才可倒在床上哭啊!晚安?这么轻易就晚安?
不服气。不能服气。
什么时候才会再有踏足北极的机会呢?我决定第二天再去。
The 2nd Day
这天天朗气清,连那四十分钟的路程也可以享受,我还一路走一路拍照。
第二天坐的飞机大了一倍,团友多了四倍,心情也好了百倍,我们十二人连两位机师,就在蓝天白云下,向冰岛最北的属岛飞去。
Akureyri在峡谷中央,机场则在峡谷深处的河流上搭建出来,所以起飞时我们可以清楚看到整个城市在“不落夕阳”下的光彩。沿着山谷往前飞,经过船坞、国家公园,宛然河流在我们脚下,终年积雪的山峰在窗外两旁,我透过螺旋翼高速转动产生的轻微视觉扭曲,看着窗外恬静的世界,耳机播着的音乐把螺旋桨的嗓音遮掩了一半,北极就在前方不远处等我。
幸好我选择了不向命运妥协。
直至我们离开了山谷的那一刻……
机长突然用平静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宣布:“岛上控制塔来电,说岛上突然急降大雾,不能让我们降落。大家可以退款,或是等待明天的候补机位。不要紧,就享受这次短短的空中之旅吧!”
不要紧?
对你不要紧,因为你每天都在这里啊,我可不是呀!
不要紧?
连续两天!还要半路折返,不要紧?
还有四十分钟雀屎路要白走,不要紧?
The 3rd Day
小型飞机之旅一波三折,我在航空公司柜台办理换票手续时,服务员都十分冷静,若无其事地说,那是常事。
取消航班实属平常,因为天气或自然现象,而令活动另作安排,是每天在冰岛生活的人要面对的日常琐事。
概括一下我在那里学会的东西,就是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协议——互相尊重。
我竟然……竟然……竟然于第三天再度尝试。
同样的四十分钟徒步,同样的十二人飞机,只不过我已经对一切存疑,若不是成功降落,并且机门成功打开,我也成功踩在陆地上,我是不会存着任何幻想的,免得丢自己的脸,成全命运的玩笑。
我们成功起飞,成功降落,成功双脚着地,跨过那扇铁门,正式踏足北极。
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当地少女导游,很时尚的短褛配上匡威,操着流利英语,向我们讲解岛上的一切,由热水供应、交通到娱乐及运动都详细有加。
北极的风把我们说的话都吹走了,一面走向悬崖边,一面保持着自己的平衡,同时一面努力听着她介绍种种在岛上栖息的海鸟。
看到我的善知鸟了。
在不远的石头上有三只,看着同一个方向。其中一只傻乎乎地拍翼飞走了,如卡通人物一样笨拙得惹人发笑。它们还不怕人类,任由我们走近到两米距离也一动不动。
我跨前一步,看见悬崖边有上百只。
再跨前一步,大片悬崖上有上千只!
不枉此行。我和团里的一双情人相对笑了一笑,又再拍了几张照片。
“它们真的很可爱,笨笨的。”我忍不住向少女导游说。
“对呀,岛的另一边有更多呢!我们通常什么也不用做,把网撒出去便成了!”她笑着回答。
“网,干吗撒网?”
“捉它们呀!它们很好吃的。”
“……”
“味道有点像鸭。”
“……”
“在首都有些餐厅也可吃到,不过好像要预订。”
“……”
最近的悬崖上,其中两只橙啄卡通鸟拍拍翼,笨笨地飞走了。
“喔……这里应该可以看到很多海鸟和奇怪的海洋生物吧?”我企图说说别的。
“对呀!很多鱼啊!渔夫都很高兴。”她打趣道。
“对了,这里应该是鲸出没的航道啊!会有很多鲸和海豚吗?”
“常常都看到啊!”
“哈哈,真好。你们应该不会连海豚也吃吧?”我自以为这是个很幽默的笑话,怎料她腼腆地说:“……有时吧!”我无言,想吐。
The Return
之后发生什么我已不复记忆,只成功地在北极强风中,拖着空空身体跌进小型飞机里,导游把新鲜写上团友各自名字的证书派发给我们,就跟大家道别,顺手关上机门离去了。
“其实你觉得残忍,只是因为那些鸟长得太可爱了吧!”一位来自英国的婶婶尝试安慰我。
不,不是因为那些海鸭。我一直想来冰岛,是因为一个小小承诺:保护鲸豚组织曾经呼吁世界各地的旅客在网上联署,承诺到冰岛旅行,用旅游业的利润去说服政府禁止商业捕鲸。因为种种原因,捕鲸停止了,但总有一些令人不开心的事继续发生。
螺旋桨两旁的雪山依旧安详,我只一心想着那四十分钟的路,竟然有点兴奋:好,你要我受苦,只要我不把它当做苦,你就不会得逞了,我决定!
在我有点过分亢奋地准备去走那段路的时候,那一对情侣团友竟然问我需不需要坐顺风车,因为他们可以顺道载我回市中心去。
哈!于是,我就洋洋得意地坐上顺风车去了。
返回旅馆梳洗一下,准备出去喝咖啡,为我的小小胜利庆祝一下。下楼梯时,我骇然发觉——我把那张证书遗留在了情侣的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