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就是诗，与新冠有关或无关（六首）

作者：凸凹

 

上坟诗

 

春节，初六，小雨

循往年陈例

捧了鲜花，拎了白酒

上山探父

哪知，一把武汉锁

隔山隔水跑来，断了

阴历路

父亲是湖北人

想来能理解

这块从不咳嗽

从不发烧的铁疙瘩

一时的反常

只不知那位叫黄道吉日的神仙

怎么看这个冬日

这场小雨

又怎样掐算出

哪一天，锁

才能被一股莫名的风打开，人

才能反刍思念

逢吉上山。而此刻

告诉我

怀抱的菊花与酒

该请谁来接手

至于，锁芯中飞起的

布满天空的天空

布满时间的时间

一一这全世界的蝙蝠

为什么大睁双眼

一只也不能睹见

 

2020.1.30午后二时

 

 

消息诗

 

这个冬天

所有的好与不好

都来自消息

所有的消息

即便好得不能再好

都是坏消息

都是该死的坏消息

但偏偏是

我看见无数个我在死亡

唯有消息

活得风生水起

这个短暂的冬天那么慢长

而我

只想让我的死亡

活在

没有消息的冬天

 

2020.2.1，下午三时

 

 

吹哨诗

 

他把哨子吹给我们

他听到的

却是

吹向自己的哨子

 

他吹的是

让我们走出去的哨子

他听到的却是

让自己

走进去的哨子

都是警哨

 

一生最擅长的

是用眼睛吹

这次

他改用肺叶吹

那么多肺叶

都被自己

一页一页吹了出去

连天空都吹出了

肺腑之音

 

连血都吹白了

也没能将冰封的大地

吹出一道窄门

供我们逃生

 

2020.2.7凌晨三时至四时

 

 

酒精诗

 

二月五日

托朋友

帮买二十桶消毒酒精

捐给千里之外的疫区

 

很大众的酒精

现在是稀缺品、紧俏货

二三天都没能到位

酒，端的是成精了

 

二三天的慢长

让我的身体、宗教

徒增

二三个世纪的病毒

 

今天

酒精终于抵达、发声

是啊，说是给千里之外消毒

其实是给我自己消毒

 

2020.2.7，下午四时

 

 

口罩诗（之一）

 

来到人世，睁开眼

看见的第一只口罩

是全世界的晴空

 

小时候

最想戴的口罩

是一块露天的银幕

 

长大了

口罩成为人生

空白的那一部分

 

步入中年

最怕的口罩

是一张雪白的体检表

 

后来，为躲口罩

连非典连雾霾

也没能将我的口罩住

 

今天不一样了

今天，脸上的口罩

是我的国籍，我的祖国

 

至于家族的骨局、面相

凸凹的全部秘密

也无不印刻于这只小小的神一样广大的口罩

 

（注：我的口罩是儿子从网上抢购的，否则，至今一只也无。）

 

2020.2.11，晚九时

 

 

口罩诗（之二）

 

1

面子再大

不如一只口罩大

面子再小

不如一只口罩小

 

生命再强大

也没有一只口罩强大

生命再卑微

也没有一只口罩卑微

 

2

希望再长

长不过一只口罩

希望再短

短不过一只口罩

 

疫情再重

重不过一只口罩

疫情再轻

轻不过一只口罩

 

（注：我的口罩是儿子从网上抢购的，否则，至今一只也无。）

 

2020.2.11，晚上十一时